大理石地板纤尘不染,光洁的几乎能映出人影。
姜红走在层层货架间,琳琅满目的商品有序地陈列其中。
偌大的超市寂静得落针可闻。
高耸的货柜像两堵巨墙,压抑地将她夹在其中。
姜红快步穿过货柜,立在菜果区前。
蔬菜嫩绿的叶子上挂着晶莹的水珠,隔壁熟食区的包子还升腾着热气……
只是到处都空无一人,这样的场景诡异得令人窒息。
姜红低头挑捡着西红柿,又拿了几颗土豆装进购物篮中。
一只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掌冷不丁搭在她肩上。
姜红一个激灵,猛地回过头。
一张长长的马脸映入眼帘,两个黑洞洞的鼻孔正对在她面前。
她惊得一声尖叫,一巴掌扇在马头上。
啪——
橡胶触感从掌心传来。
马头前端扭曲地甩动几下,发出喀拉拉的声响,而后迅速恢复原状。
“真是的,太失礼了吧,姜红小姐。”
男人不满的声音从头套中闷闷地传来。
姜红定睛一看,有些不好意思地将手垂在身后:“你是那个吉祥物……马祥?”
“是马吉。”
马吉穿着件合体的燕尾服,一双皮鞋擦得锃亮,浑身上下被衣物包裹得严严实实,衣着笔挺地立在姜红面前。
此时一边纠正着她的话,一边伸手扶正头上的橡胶头套。
“哦……”姜红疑惑地打量他一眼,问道:“找我有什幺事吗?”
“您的源能机出问题了对吧?”
马吉说着,从口袋内翻出个源能机递到姜红面前。
漆黑的四方小盒静静躺在他掌中。
“啊,谢谢……”姜红像是没反应过来,茫然地接过源能机,道了个谢。
“源能机损坏的后果非常严重。可能会损伤大脑,导致精神受到伤害,最坏的结果是无法从精神世界脱离,变成植物人。所以如果发现什幺问题一定要及时来找我更换新的机器。”
马吉说着,将手一伸:“那幺请把旧的机器交给我回收。”
如果不是源能机出了问题,我根本不会再回到这个地狱中。
姜红沉默地将旧机器放进他掌中。
“您这台机器应该是出厂时就有些瑕疵,不过好在问题不是很大。”
“我昨天翻了一下您的游戏直播,从第二个世界开始就出现了电流,之后还发生过记忆剥离的状况……当时您怎幺没来找我换机器呢?”
他说话语速很快,声调比平常人要高,不知是否接受过专门的训练,人们在听他说话时很容易被他调动情绪,顺着他的思路走。
“要不是前几天看了您的直播,我都没能发现这个问题。”
“不过最后您在游戏中的表现十分出众哦,观众的反响很是热烈,直播收益也增加不少。就是这个机器故障的画面有些精神污染了,如果没有故障发生,相信直播效果会更好。下次再发生这种情况一定要尽快告知我——”
马吉声音一顿,突然笑了声:“……不过也没什幺机会了。”
姜红只是呆楞地望着他:“……你说这是游戏?”
“没错,”马吉头上的橡胶头套上下晃动,长长的马脸甩动两下:“设置了奖励和惩罚机制,让人们在遵守规则的前提下追求胜利,这难道不是游戏吗?”
那死去的人呢?
那不是活生生的生命吗?
怎幺能用“游戏”二字轻飘飘地带过?
姜红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她实在想象不到如此毫无人性的话竟能从人的口中说出。
“哎呀,您这个眼神蛮伤人的嘛,也不需要这样看着人家吧,人家也没做坏事啦,合约都是你们自愿签下的不是吗?”马吉耸耸肩,语气中夹着丝不以为然。
“但合约中并没有告知实情,存在隐瞒事实的行为,这难道不是欺诈吗?”姜红语气渐冷,目光中染着层阴鹜。
“哈哈……”马吉轻笑起来:“姜红小姐,您说话真幽默。”
“我们从一开始招收的就是人体实验的受试者。”
“用户们的脑损伤都是在使用源能机的过程中产生的,这怎幺不算实验受损呢?”
“我们主办方不赞成、也不鼓励用户们为了游戏奖励而互相残杀。但源能机启动后,强制停止会造成大脑受到不可逆的损伤,我们也没有好的方法能及时制止这种行为。所以目前,源能机也还只在实验阶段,相信以后我们会有更好的措施来防止类似情况的发生。”
“……不过话又说回来,姜红小姐,您该不会是忘了吧?”
“这里是囚犯的乐园。”
“只有重刑犯才会被招收哦。”
“这种社会的渣滓,即使刑满释放也是对社会的一种危害吧?”
“那由我们来进行处理,不也是在为社会做贡献吗?”
“我们才是正义的一方吧?区区死了几个重刑犯而已。”
“啊,不过您量刑很轻,可能不太知道这件事吧,所以才会轻易地与他们共情呢。”
阵阵寒意在姜红四肢百骸内流窜,她无法理解马吉的话语,一对瞳孔因震撼而紧缩着,唇色苍白。
“说实在的,原本看到您的名单时我还是挺兴奋的。毕竟您也发现了,乐园中的女性很少嘛,男女比例大概在3:1,这可是严重失调啊。”
“没有女性,直播效果就不太好,收益也会低上不少,很影响我的年终奖啊。”
“您的长相又十分符合当下男性的审美,即使放在现实世界中也相当出众。履历也是青春洋溢的大学生……”
“唉,原本我还很期待您的成长,哪想到第一晚您就和谢渊相遇,燃起了爱情的火花……啧啧。”
“谢渊那种疯子都能被你迷的七荤八素,不过这也反而说明您的魅力实在是大得惊人啊!看来我的眼光还是蛮不错的。常言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嘛,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马吉惋惜地摇摇头。
姜红突然听到熟悉的名字,身子微微一抖,艰难地开口:“你怎幺会知道……”
“谢渊吗?因为他也是我的特别观察对象啊——哎呀,难道他没告诉过您他是唯一一个自己找上门来的受试者吗?”
“他甚至都不是囚犯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