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想她。”
这句话说出口,落下地面后,宋行远便像是完成了什幺任务,越过黎平霜,朝着另一片空地走去。
只见他又弯下腰,对着木椅子低声下气地问道,只是说出来的话有些许的改动:“老人家,你可曾见过我的夫人?……她大概到我这里的高度,常带着把青蓝色剑鞘……啊,您说青蓝色是什幺样子?这个嘛……”
黎平霜错愕地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宋行远越走越远。
他一会儿又去问镜子,一会儿又去踩梯子、开药柜,小心翼翼捧出一株人参,对着它小声地念叨。
翻来覆去,问的不过都是“可曾见过我的夫人”,以及“我很想她”。
实际上,黎平霜大致知道宋行远这几年来的所有行迹。
比如,知道他在刚抵达边疆没多久的时候,便凭借一己之力救下整个村落,使军中上下都对他信服不已,同时,他还迎娶了一位异族女子为妻。
那日黎平霜在练剑,险些将杨施琅种的梧桐树给劈得一分为二。
但听完下人来汇报这件事后,黎平霜却蓦然地心平气和了下来,收剑,接过毛巾,擦拭完汗水,她就笑着对怜光吩咐道:“替朕备份礼,快马加鞭送去给宋小将军。”
怜光应答下来,正要退下,却又听到黎平霜转而朝着探子说道:“此后不必再来汇报宋小将军的事了。你且去恢复原职。”
因此,再后来的宋行远经历了什幺。黎平霜是不知情的。
直到前些日子,宋行远忽然派人送信过来,说想斗胆向陛下讨个赏赐,能开恩允他暂且离开边疆,回宫中休憩一段时日,待初秋来临再回边疆。
愣神之际,宋行远已经绕着屋子走完整圈。桌子、椅子、镜子、柜子,几乎所有的物件都被他问候了一遍。想来他自己也意识到已问无可问,目光巡视一圈,就又回到起点,来到黎平霜的面前,开口说:“小孩儿……”
黎平霜却直接越过他,走向香炉,沉默片刻,擡手,挥灭掉那袅袅升起的乳白色烟雾。
大概过了一炷香后,黎平霜方才转身看向宋行远,问道:“清醒了吗?”
她复又拧眉毛,接着说道:“你后来在边疆……”
究竟在做什幺?
她闻得久了自然感觉得到,宋行远屋内的迷醉香,比她平生所闻的都更为纯正。香味更为浓郁。不必问,她也能知晓它带来的效果只会更为强烈。
但很快,黎平霜来不及再多想下去!
只见宋行远在迷醉香被强制挥灭后,就先是神情茫然地望着她,目光逐渐清明起来,下一瞬,他却咬牙紧闭双目,浑身气息都剧烈地紊乱起来。
黎平霜大吃一惊,疾步向他走去,快速地朝着他的脉搏探去,瞬间察觉到他的真气已处于暴乱之际,几乎是在他的体内横冲直撞。
这其中的滋味无法言喻,却见宋行远已经额上布满冷汗,整个人摇摇欲坠,犹如一把多年来撑到了极致的弓,终于要迎来那身心皆将走向崩裂的惨绝之境地。
来不及多想,黎平霜赶忙扶着他,双双席地而坐。她坐于宋行远身后,剥开他的外衣,映入眼帘的却是一道道新旧相叠起来,或长或短、或深或浅地遍布满背的疤痕。
最可怖的一道,自宋行远的左肩胛骨处蔓延至右侧的腰侧方,仅仅是这般看着,黎平霜顿时明白:那是一场如何的殊死搏斗与险境!才能让留下这样劫后余生般的伤痕。
或许是他精疲力竭之时,被后方猛然袭来的魔兽从马背上掀下,再被那重如千斤的掌挥拍出去。
趁他呕血未能起身时,魔兽再奔来,露出削铁如泥的长甲,寒光闪现般地深扎入他的肩胛骨,搅拌血肉似地狠命划拉下去——不必细想,那定是以要撕裂他的躯体为目的而做出的攻击。
黎平霜深吸一口气。
她擡手覆在那道伤疤上,感受到宋行远的躯体因她的触碰而下意识地想要退缩,但却因她的压制而不得不乖乖坐在原地。
随后,源源不绝的青蓝色真气,自黎平霜的掌心传向他。
“屏息。”黎平霜说道。
但宋行远就如被魇住般,浑身僵硬地抗拒着她的真气。
她不禁怒喝:“宋行远!”
“莫要睡了过去!”
窗外正是春光明媚,飞鸟在枝头咿咿呀呀地唱着,好生祥和。屋内却是有人命悬一线,有人心焦如焚。
黎平霜深知,再这样僵持地拖延下去,宋行远要幺走火入魔,要幺便是经脉枯竭、沦为废人。
“这绝无可能。”她不由地低喃。
宋行远可以拥有任何一种结局。
曾几何时,在宋行远临行之际的那个清晨,黎平霜本想先问他一句:“你是不是当真想要去边疆,当个和宋伯父一样的将军?”
可是当黎平霜旁观完宋行远练剑,便觉得没有开口去问的必要了。
练剑之人都深知其中的苦楚和辛劳。若非心有所志,谁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去练剑?
更何况……那位教导她与宋行远的师傅曾说:“殿下剑凛冽如风,迅如惊雷,能给人出其不意的致命一击。”
而“……宋公子剑如其人,逐日、逐日,行的便是自由坦荡,不受世间万物拘束,只随本心。若是公子能时刻铭记持剑的初心,便无大碍。”
宋行远是只能翱翔在苍穹之中的雄鹰。
若是她当真听从母亲的,去纳了他为贵君,他除却应答恐怕别无他法。可是那样和折了他的翅膀又有何区别?
宋行远要去边疆,要去做将军,他理应为此而生,为此而死。而绝非像现在这般,不知为何地对迷醉香上瘾,不知为何地命悬一线!
思绪回归到这间屋子内,黎平霜终究失去维持许久的冷静,分不清语气中所混杂的究竟恨,是恼怒,还是不甘心,又或者是她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恐惧。
“除非今日是我要亲手杀了你。”
黎平霜站起来,转而在宋行远的面前半蹲下来,看着他痛苦的神情,随即擡手抓住他的头发,迫使两人之间的距离无限拉进,直至呼吸交缠。
远远看来,他们宛如对亲呢的交颈候鸟。
“否则纵使是十殿阎罗亲来……”黎平霜的声音在颤抖。
她令自己坐入宋行远的怀中,探头发泄般地咬住他的肩胛骨,用自己的牙印去覆盖住那道狰狞的爪痕,太用力,以至于她的那两颗小小的、微尖的虎牙,刺破了他的肌肤,冒出一排串珠式的血珠。
“你也只能活下去。”
不知何时,宋行远已经睁开双眼,垂眼凝视着黎平霜。
他不再颤抖,而是双臂收拢地抱住怀里的人。力度之大,就仿佛是想要将自己的血骨敞开,将她放入其中,最好自此不再分你我。
就这样沉默地相拥了许久。
宋行远低声嘱咐黎平霜:“抱紧我。”随后便直接托着她站起身,朝着太医院里的桌子走去。
为了用于方便整理药材,这里的桌子较别的宫殿都更宽长,有到宋行远小腹处那般高低,加之每日都要清理擦拭它,使得这儿的木制桌子显得尤为光滑敞亮。
黎平霜本来是双腿夹着宋行远的腰,环抱着他的脖子,下一秒自己却被放到了桌上。
只见宋行远擡起手来,扶住她的后背,另一手却放在她的后颈,令她只能在他的禁锢之下,而无路可退。
同时,两人的下身正隔着布料亲密地贴合在一起。
并且,黎平霜仍旧保持着大腿略分开地勾着宋行远的腰的姿势,自然而然地能感受到他胯间的炙热和硬挺。
宋行远的阳具已然怒勃得紧贴他的小腹,白色的亵裤被顶得撑起形状,甚至因为太过粗长,都露出了些许的头端,它看着便无比的饱满、硕大,那翕开的小孔处还挂着一滴情难自禁下溢出来的稠液,一派的将坠下却仍悬挂着的欲态。再顺势望下是粗壮的棍身……
黎平霜不禁看得入了迷,无知觉地夹紧双腿,这使宋行远离得她更近,他们的下体几乎是在摩擦着交合。
“唔……”宋行远闷哼一声,眼尾又是泛起红潮,连带着他的胸肌也在起伏。
但是他却仍未做出动作,反而是将视线落在了黎平霜的唇上。
宋行远神情专注,仿佛还在体内真气暴动的人不是他。疼痛感消失了吗?并无。只是比起去计较那些痛感,他现在有其他更想做的事情。
比如……
宋行远扬眉,他本就五官深邃,加之这几年在战场上的厮杀,使得他整个人的气质有了很大的转变。仿佛很是凶恶,不苟言笑。
可此时此地,宋行远对着黎平霜毫无保留地咧嘴笑起来,便又与她记忆中的宋行远别无二致,好生地意气飞扬,自在洒脱。
就像旷野里无情捕杀猎物的头狼,辗转多年,终于再次回到心向的归宿。
只是对视的那一刻,仿若有无数往昔的记忆在他们的瞳孔之间流转。
从他们咿呀学语的孩童时期,到学府里的鸡飞狗跳,到初次拿剑时的你来我往,再到后来不知何时起的渐行渐远,见面必先相互冷嘲热讽。
从宋行远的情窦初开,红着脸洗自己的亵裤,心烦意乱之际,黎平霜猛地拍过他的后背,好奇地凑近着问:“远哥,你在洗什幺?”。
到黎平霜第一次初潮,不小心弄得裙身浑是血迹,吓得宋行远惊慌失措,手忙脚乱要抱她去找太医。再到后来,宋行远目睹黎平霜大婚,头也不回转地离开这座皇城。
他们之间就像互相缠绕的柳树枝条,越是想要解开,却打出越多的结。
黎平霜在想:为何呢?分明她没有情丝,宋行远身上也没有。可是为何……
她的思路被打断了。
宋行远笑着低下头,凝视着她,浅色的眼睛里有细碎的光芒在跃动,他问:“夫人,我可以吻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