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蝉》票房过二十亿,平鄢扬言要拍一个衍生的姊妹篇,趁热打铁带着一干演员上了圈内知名的一个访谈节目。
娱乐圈勾心斗角再常见不过,暗地里下绊子的比比皆是,可敢明面上硬着来的确实不多。
女主持叫凌镜,约莫四十来岁,长相偏温柔挂,访谈风格却大相径庭。
她拿起话筒,温润的声线含笑,可句句带刺。
“白小姐不过20岁,怎幺会有勇气接受这样的尺度呢?”
“冒昧问一下,您拍那场戏的时候心情如何呢?”
“你觉得自己拿到这个角色是靠实力还是纯靠裙带关系呢?”
“您觉得您和平导的爱情是利益大于真情还是相反呢?”
“您觉得不脱衣服靠自己的演技以后能在娱乐圈立足吗?”
不是问题尖锐,而是纯粹挑衅。
针对意味太浓,观众席也静默,眼神飘移着,面面相觑。
凌镜疯了?新晋小花都敢得罪,自找死路?不怕平鄢翻脸?
大屏聚焦,一双手搁在沙发缝隙里蜷缩着紧握,然而镜头上移,袖口完好,西服平整,平鄢面部仍然波澜不惊,平静的。
“小蝉,回答一下吧。”
回答一下……
白青珈侧头望向他,凝视。
她真的认识这个人吗?她曾经,真的把他当成可以逃生的所谓救命草吗?
列车脱轨,红皮沙发即刻变作刑具,礼服裙连着微凉的皮肉在众人面前被彻底剖开,一点一点,钝刀割肉,凌迟……
两秒,白青珈举起话筒,垂眼强笑:“我——”
可又该说什幺?所有辩解都成自我下贱的贬低,只有话筒把她一段微弱的喘息放大成幼兽的残喘。
摄影棚的稀薄氧气瞬间被无名海域浸没,漠视的眼睛无数,没有人听懂她的求救……
节目草草结束,而网络上早已炸开了锅,某论坛连夜堆起千层高的八卦贴,矛头直指白青珈。
[小三之女?深扒新晋欲女白青珈!]
博眼球,字眼胡乱拼凑,却可以任由舆论的恶意向她施压。
网民最爱看热闹,添油加醋,更不用说几个对家小花的粉丝浑水摸鱼,骂战很快愈演愈烈。
“猎蝉行动”缓缓拉开序幕——
赌鬼父亲,小三母亲,高中肄业,文盲,骚贱,荡妇,潜规则,心机女,假清高,绿茶婊……
键盘上轻轻松松敲打,回车键卡落,字眼暴露所有残恶人性。
[终于爆出来了,我以前和白一个高中的,她当时因为勾引体育老师才被开除的……]
[小三的女儿能好到哪里去……]
[我!我是剧组的!她和我们组里一个摄影师也不清不楚的,背着平鄢卿卿我我诶!]
[那段脱戏会不会是为了博眼球自己加的啊……恶心……]
[我还为了她二刷了电影,呕呕呕,隔夜饭都吐出来了!烂人一个!]
荡妇的名号被轻易坐实,手机屏幕亮得晃眼,白青珈看着网络上到处流播的被恶意剪辑的黄色视频和大头照,手心攥得出血。
而一切都来不及阻止,母亲当然看得到新闻,疗养院的病友拄着拐杖从门缝里偷看,一边指指点点一边在房门前用力啐上几口唾沫。
呸,晦气。
可意外才不是意外,冲动的确切因子来得这样突然,白青珈接到电话的时候正从保姆车上下来。
电波声混沌,护士姐姐轻柔的语气里带着不忍:“喂,白小姐是吗,您母亲她——”
“荡妇,你tm滚出娱乐圈!”
黑粉招摇谩骂,保安拦截不住,腥臭的鸡蛋液随着电话那头模糊的血液一同迸溅,湿粘黏,白青珈在鼻尖嗅到一点冰冷的铁锈味,恍惚。
母亲的遗书写在半截破破烂烂的厕纸上,跟她的人生一样轻飘飘,任人践踏。
白青珈站在血肉模糊的遗体旁,紧握这片厕纸,像攥住母亲最后一片灵魂。
[为什幺要脱!为什幺要害我!你和白航都该死!我是被你害死的!我是被你害死的!]
字迹飘斜,笔墨晕散,最后一个叹号沾着粉红的血印,纯粹的、天真的残忍。
她以后再没有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