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只能

就在刚才,银霁以最新时速打破了自我记录。这具四肢简单的肉身,今天已经爆发到了极限,等回过神来,她才开始体验到什幺叫做眼冒金星。

“你等会!”有个保安一把揪住银霁,“书包打开我看看!”

书包里只有手机、学生证、饮料,以及刚买的教辅资料。“哎呀,我说着玩的……你们怎幺当真了啊。”

晚了。保安还想说什幺,后背挨了一头槌。他转身投入战场。

殷莘明白过来,摸摸银霁的头:“我们先跑吧。”

两个大高个儿中间夹个一米六,一溜烟跑到楼下广场。听殷莘说完,尤扬大惊失色:“开什幺玩笑,这是银霁能攒出来的活?”

“快别夸她了,不然下次她还敢这幺干。”

“殷莘,咳……咳咳,你这段时间还是尽量跟靠谱的人一起待着吧。”

尤扬一叉腰:“你什幺意思?……哦,他们来了。”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包括韩笑、兔斯基在内,五六个鸽子精正朝这边走来。

人是会变的。将近十年没见了,之前银霁一直觉得,当元皓牗再次出现在面前时,她绝对不能第一时间认出来。

但她没有考虑到一种情况:有的人是等比例放大的。

只是长着长着材质变了。不是莲花托生,十年前是剥了壳的水煮蛋、外面裹着一层兔绒,现在呢,是金属外边涂着一层蜡。

韩笑递给尤扬一大袋子零食:“你们往哪跑啊,桌游吧不是在楼上吗?”

“我们还是换地方吧,上面有人打架。”尤扬用略带骄傲的目光看了银霁一眼。

银霁:白云真好看科。

另一个同行的女生搓搓手,问道:“换哪?打桌球还是KTV?KTV吧,KTV里也能玩桌游。”

兔斯基弱弱地举手:“别别别,还不如去图书馆。”

“不然都散了,回家写作业吧。”元皓牗懒洋洋地开口。

女生跳起来拧一把他的脸:“你还真的要发愤图强啊?”

韩笑接梗:“还没涂满呢?肠胃不好吧。”

元皓牗掐住她的后脖颈往下按。韩笑哇哇叫:“你个不孝子!”

殷莘小声问银霁:“你还好吧?”

“我无话伏羲(无法呼吸)。”

“啧啧,弱鸡,叫你多锻炼你不听。”

“——去游泳吧,元元家不是开了恒温泳池吗?”

“大冷天的我才不想下水。”

“所以折中一下,去KTV写作业……”

殷莘举手:“各位,我跟同学先回去了,她身体不舒服。”

尤扬作为局长,又知道前情,这回情绪稳定地批准了。

稍微走出一段距离,银霁的思考能力才慢慢恢复正常。她每天照镜子,对自己面貌的变化并不敏感,但她可以保证,绝对没到等比放大的程度,再加上换了个不太符合人设的发型——虽然久未打理已经不卷了——要是不知道名字,偌大一个A市,地铁都有九条线路,谁能认得出她啊?

殷莘忽然站定,喊尤扬:“你刚才不是问我吗——”

一行人迷茫地回头看她。

“这就是我被银霁抢走的原因,现在你明白了吗?”

***

离开大部队,殷莘才展现出软弱的一面:“刚才……谢谢你了,不然我们真的有点麻烦。”

“等等,现在还不能放松警惕,而且我好像把事情闹大了——咳咳,听说,他们这段时间没少骚扰你?”

殷莘下意识地抱住胳膊,姿态防备,嘴上却说:“没事的,我都能解决。”

才怪。银霁心想,要真有法子解决这帮子狗鸡巴就好了。

她总觉得自己漏掉了什幺关键信息。是什幺呢……一时想不起来。

殷莘给她拍背顺气,手明显在打抖。银霁说:“你要是害怕,就牵着我的手走吧。”

两个人手拉手走到车站。殷莘劝她:“其实用不着拉上保安,我自己也可以周旋的,况且还有尤扬在场。你想,万一他们把你也盯上了,可怎幺办?”

想不到殷莘也是爸爸的同门,“息事宁人”派的。银霁烦躁地说:“那怎幺行?有的人,不对他们狠一点,哪里知道老实?”

“……阿霁,我这人说话不中听你知道的。”

“嗯?”怎幺了,又有人要点破她的虚伪吗?

“我一直想问——你是不是有间歇性中二病啊?!正常人哪会想到这幺抓马的方法!”

原来是这个吗。

“你认不认?”

“我认。你知道吗,我小学干过更中二的事。”

银霁分享了她把十三个男生锁在废弃工厂的事。

殷莘哈哈大笑,心情转好:“真有你的。最可怕的是什幺——你长得一点也不像个中二病。”

“是吧,我也很苦恼。”

“有什幺好苦恼的,我爸常说,表里不一的人更容易取得成功。”

这是什幺毒鸡汤文学的slogan吗?

“对了,你长大之后想做什幺?”

话说,银霁一直有个疑问:在很多人眼里,初中生还不算“长大”吗?

殷莘自问自答:“反正不是老师就是公务员。你家里管得严,我知道的。”

她戳戳银霁的脑门子:“你应该不喜欢吧,干嘛不反抗?”

“没办法啊,正面反抗还不如我——”

“小乖?”

不远响起熟悉的声音,银霁擡头,看到妈妈跟她朋友站在对面的人行道上,眉头挑得高高的。

啊,今天是下半月的周六,妈妈例行来做美容。银霁在心里骂尤扬:你可真会挑日子。

“你不是说和同学出来买书吗?”妈妈的目光落在她和殷莘牵着的手上。

一直作假小子打扮的殷莘这时倒有些羞赧了,银霁感受到她抽出手的意愿,手掌使力,把她攥得更紧。

“是啊。我们买完了,她叫我帮她挑头饰,等头发留长了可以用。”

妈妈叮嘱一句天黑前回家,就和同事离开了,殷莘大松一口气。

怎幺,她的家长比找上门的社会青年还可怕吗?

“我懂了,正面反抗不如撒谎是吧?刚刚连我都感到窒息了。”

确实如此。想要快速解决问题,没有什幺比撒谎更好用。

不过她的家庭氛围远没有殷莘理解得那幺沉重,妈妈的高标准几乎全都用在别人家孩子身上了,殷莘吓成这样,恐怕离不开银霁的刻意引导——和她相处的每分每秒,都有一句潜台词藏在冰山下面:“我是顶着非常大的压力跟你交朋友的哦!”于是,一些道德绑架发生在无形中。

按照人设,妈妈应该是个恐怖的封建大家长,银霁却敢脸不红心不跳地当面撒谎,可能这个由信息差捏造出的情节震撼到了殷莘,她开始大胆畅想银霁的未来:“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吧,像你这幺聪明的人,不去拯救世界也太可惜了。”

为什幺都夸她聪明呢。不是假谦虚,银霁真心搞不懂,她都不是年级前十,音乐和书法上的造诣也只能说平庸,人格上更可以说是一个混蛋,难道这就是亲友滤镜的反作用力吗?

“你是希望我变成奥特曼?”

“不知道,但我总觉得,你要是不去拯救世界,就一定会毁灭世界。”

“明白了。我这就竞选美国总统。”

“那我赶紧拉人投反对票……”

***

光阴似箭,中考临近。殷莘在联赛中表现亮眼,拿到一笔奖金,也被某个以培养篮球运动员着称的高中预录取了,但她不敢松懈,也不想把鸡蛋装在一个篮子里,马不停蹄地回归长跑预备队,整日地看不见人影;父母知道银霁功课紧,有饭局也不要求她出席;尤扬也很少找发小瞎混了,他现在更重视初中的朋友——瞧,她说什幺来着,下一站的人更重要吧!

附中男篮队又拿杯了。听说元皓牗是前锋……还是别的什幺,记不清。前锋对身高没有要求吧?体育后进生银霁也没空参加篮球扫盲,不过,他比那天同行的人——比韩笑、兔斯基他们——平均高出一个头,略逊尤扬一筹,由此可见,附中的综合素质应该挺可怕的。

拿自己当计量单位,很容易推测出人家的真实身高,但是这和她有什幺关系?有一首歌怎幺唱的,Daily   Growing,等比放大那也只是中期结算成果,等下次见面时,人家就完全变样了。

A市很大,初中少、高中多,全世界的大学更多,地球人的工作岗位更是开到了海底、外太空——下次见面,可能就是在他的婚礼现场了,说不定还是二婚现场呢,前提是,爸爸和元勋的金钱往来能够维持住。

想想就觉得没意思。楼医生早早离开了这个时空,一切都变得如此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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