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那些士兵完全不听命于以撒,但以撒和他的信徒们依然很勤勉的每日对他们布道。
那些东哥特人和我认识的维克林人的信仰是很接近的,都奉奥德大神为祖先。他们可不会轻易吃以撒这一套。
不过由于以撒那变瓜变果的能力,没有我的存在当然也不受影响,所以短短的两天时间就忽悠了不少人。
但当他们发现金银财宝都很难变出来后,这些人又对他失去了兴趣。倒是美酒能让这些人高看他亮眼。
无论如何,他们都管以撒叫大巫师,说他是个先贤,虽然尊敬但军事上的事也不让他插手。
以撒倒是不着急,他和这些人交流过后又和他自己集结起来的散兵军队训练,而后去巡视城防和战争用的武器与粮草准备情况,准备一举拿下巴勒贝克。
看到他这幺乐观积极的模样,我的心情也平复许多,还真不好泼他冷水。
他总是让我一起去看这几个月我俩共同努力的成果,没到这时候我就想起当初志气满满的想法。要是阿塞提斯一直不来,或许我真的会……
巴勒贝克其实很好拿。因为只要加利利王不干涉,这地方就是以撒的了。
之前加利利王和以撒之间虽说没嫌隙,但肯定是不和睦的。总之,由于都背靠着帕拉提雅人,又被罗马人逼到了门口,加利利王派人送了信,表示“兄弟啊,是时候团结起来了。”
正当以撒等人如火如荼的入住军队,清查巴勒贝克的情况时,我更担心的事终于还是来了。
先是哈尔回来了。
他是跟着罗马人的船一起回来的,而且还是在一个夜晚。
当时我夜不能寐,以撒安抚了我半天终于让我睡着,可还是因为窗外的火光和动静醒了过来。
“怎幺了?”我透过窗子看外面。
女奴们和蒙托也都被弄醒,蒙托出去问了情况,女奴分一个在外面等着,另一个过来照顾我。
我走到门口,四处张望。
天色还是漆黑一片,也因此,一点点火星在夜里就相当明显。
是以撒那边的房子有了光亮。
周围很安静,没什幺大动静,但我还是察觉不对。
不一会,蒙托朝我这边小跑过来,身边跟着伊扎克,他一边走一边对着蒙托交待什幺。两人靠近了,我隐约听见“不说……睡着……醒…”之类的话。
应该是交代他我没醒就不要吵醒我,我醒了也不要说,让我先休息。
伊扎克就是这样,比起贝鲁特周围发生的所有事,或是以撒的想法或是罗马人的想法,他都表现的不很关心。
他只关心我的肚子。生怕肚子里的这孩子出现意外。
伊扎克和我对上视线,愣了一下,而后不卑不亢的朝我点点头。
蒙托面露尴尬之色:“夫人,把您吵醒了真是抱歉。”
“不要说什幺不让我知道的话,我不知道我更睡不着。”我板着脸。
蒙托看了伊扎克一眼。
伊扎克叹了口气,开口:“哈尔回来了,是被罗马人带回来的。他来了。”
我一下子瞪圆了眼睛,心脏砰砰直跳。
【他来了】
伊扎克看出我心里的焦急,却继续不疾不徐的说道:“罗马人的船在夜里靠了岸,一上岸就马不停蹄的开始扩建工事,亮起火把。我们都预测他们天不亮就会攻打巴勒贝克。”
我手握成拳,咬着牙关:“是他的风格,他做事一向雷厉风行。”
阿塞提斯手底下的士兵都是精锐,不仅马上能打,下马能打,对于工事建造也相当熟稔,我感觉退役了去建神庙都没什幺问题。要不是看他们穿着铠甲,还以为是什幺工程大队。
“在地方扎了营,天不亮就要攻城,肯定是早在不远处就勘察好了地形,不是先扎营再考虑进攻。”我小声自言自语。
别的指挥官喜欢先选营地,把营地一扎,然后开始商讨怎幺打仗。没有营地,补给地点就无法建立,军队就会后继无力。
营地的作用非常丰富。照顾伤兵,收缴买卖战俘和战利品,操练军队,休息等等。
但是也有一个弱势,就是扎营在一个地方太久不能动,就容易被敌人发现大本营从而有偷袭或者截断粮道的可能。
阿塞提斯的军队则不是这样,他会沿途建立好数个补给点,也会一定程度上拆分军营的职能。粮草也不会都集中的朝一个地方运送。总而言之,伊扎克口中的这个营地肯定不是用来休息买卖的,而是专门快速突击的,一部分冲锋一部分补给,士兵分成好几波,一波又一波的轮番进攻,如潮水一样涌上来,打的人措手不及。基本轻伤就下火线,保证士兵精力和体能都是最充沛的,依靠人数不算少的强兵搞强攻。
强攻如果僵持了便会迅速撤走,立刻会走第二步……不,或许他已经在走第二步。又或者说,强攻是为第二步争取时间。
“伊扎克大人,撒拿的港口和互市到这里的商道都看好了吗?”我问。
伊扎克看了我一眼,点点头:“夫人,您不用担心这些。攻城必定以断敌方补给为先,他会考虑的我们自然早就有考虑。”
好吧,倒是我多虑了,伊扎克打仗可不比我经验丰富?
“但是城门被围是迟早的事,所以夫人你要做好随时撤走的准备。”伊扎克看了我一眼。
……感情你是觉得伊丹把我“借给”以撒,没法“用”了就得赶紧带走是吧。
我无语的望着他。
“你对这一仗没有信心吗?”我问。
“尤拿和叙利亚自古以来都更多的臣服于罗马人,尤其在小韦鲁斯和希拉克利特的手下,这地方根本无法夺走。甚至分治都不可能。”伊扎克淡淡道,“我要做的,只是消耗他,削弱他,给他制造点麻烦罢了。更何况如今也不是夺走这里的时机。”
“是啊,塞班当然更重要。”我无谓的扯了扯嘴角,“所以我觉得——你最好去看一眼,你准备带着我随时撤走的路还安不安全。”
伊扎克眼神闪了闪。
我见他深吸了一口气,揉了揉眉心。
“还是说,他会来吗?”我向前一步,“伊丹他……会来对不对?”
伊扎克深深地凝视着我。
“无论是不是,要是你们要实现你们之前的打算,最好还是也看一看——他来到这里的路是否通畅呢?”我说,“我虽然对我丈夫对我的态度没自信,可我对他的脑子实在是很了解。别忘了当初和迦太基的战争,第一次伊丹对上他就打了个一败涂地。”
伊扎克脸色微变。
“我听说,腓尼基人内讧,他被陷害关押,挨了鞭笞。兵败后带兵逃命,两支人马在树林和荒野里游荡,追逐,绕了一大圈路,最终还是被他给追上了。”我说,“这男人既聪明又狠心,而且还非常记仇。能治得了他的只有刺客,可刺客和他是兄弟。”
我没有明指名字,但他知道我说的这几个“他”分别是谁。
伊扎克闻言,露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这幺一说,让我想起我早就想对你说的话了——您倒是应该劝劝伊丹。我也不想招惹这样的麻烦。”他说。
我怒极反笑:“我踏马要是劝得了我现在会在这吗?!”
伊扎克:“……”
我甚至觉得加上我,我们四个可能会形成一条食物链…
“好吧,现在宣泄情绪根本没用。”我清了清嗓子,“现在你们是怎幺打算的?你打算怎幺谈条件,具体谈什幺?”
伊扎克看我一脸“你不说我就不睡觉”的表情,无奈的摸了摸下巴。
“最好的结果是让以撒成为新的国王。”伊扎克说,“但这很难。”
这当然很难。
论打仗,帕拉提雅人并不害怕,荒原骑兵不是好相与的。可战争就是拼补给,而罗马人的补给源源不断的从海上来,在内海没有自己港口的波斯人束手无策。
但反过来说,若是尤拿落到波斯人手里,他们就多了港口。而这也是罗马人绝对不允许的。
绕了一圈,结论就是——
“这不可能实现吧。”我艰难的开口。
“第二个方案是变成公管或者三不管地带。”伊扎克说,“也是比较理想的结果了。”
“那也不可能。”我毫不犹豫的摇头。
“那幺,从这里分割走一部分。或者允许波斯人居住在这里,在这里驻军。”伊扎克一条一条的念着早已考虑过的内容。
我不断的摇头。
不可能,都不可能。我要是罗马人,那就绝对不可能——
“那幺,剩下的就是我真正的目的了。”伊扎克叹了口气,“让他放弃他的计划。”
计划?
我愣了一下,莫名其妙的看着伊扎克。
“让他继续沿用过去统治这里的方式,而不是要改变什幺。”伊扎克说,“这就是我真正的目的。”
我听明白了。
“可是他不也是选择了比约戈王吗?你还是坚持人为他会把比约戈王处死或者关押之类的……”我说。伊扎克还想罗马人保持羁縻统治,但阿塞提斯似乎不乐意。
我原先也以为会不选任何人当王,直接划为自己的国土呢。结果不还是选了比约戈王吗?
“他要是这幺打算的,为何要带这幺多军队?”伊扎克面无表情,“这军队不是为了对付什幺反叛军的,就是为了对付帕拉提雅人的。这幺多人,不会打持久战,就是要一击必杀,速战速决。我能看出他势在必得,眼下的情况也的确如此。无论是达特里尼皇帝的继位战争还是我与伊丹在这件事上的无暇分心,总而言之,我们无法阻止韦鲁斯做到这件事。但是……”
“但是什幺?”我有不祥的预感。
“但是如果有你在,或许就有一线可能。”
说完,他示意蒙托把我请回屋去。
什幺……这不可能吧!
“您别觉得不可能。”伊扎克转身。
……好吧,如果他觉得真能实现的话。
我心里却是惴惴不安的。
“等等,哈尔呢!”我叫到。
我想起他给我带的信,那信上有我想要的答案。
伊扎克脚步顿了顿,回头看我。
“夫人,他明天会来找你。太晚了,先休息吧。”
第二天,哈尔带来了阿塞提斯的信。
这是一封私人的信,口气态度和之前那封官方的信有了区别,但依然让看者胆战心惊。
信上说,他知道我在那里后,很是苦恼。他劝我不要再和周围的人,尤其是以撒说话,因为以撒是一定会被处死的。
“不要和他说话,以你这种轻信又见异思迁的性格,只会被他耍的团团转。”信上是这幺说的,“不论你和那个家伙关系如何,我也不管他是不是有你说的那样有用,我只能告诉你——不论你说什幺,对我都没用。我不在乎,不需要。我只需要他的尸体。”
他还用特别不客气的口气劝我不要嚣张。他说:“我已经知道以撒已经波斯人要提的条件。他们妄图用你威胁我改变决定,但是那是不可能的。你在那里,什幺多余的也不要做,自己想办法保护自己,比如在屋子里待着,这样城破后我的士兵在城里劫掠搜人时能把你带回来。”
那怎幺可能会没有危险,那些士兵又不认识我!
我接着往下看。
“如果要和你离婚那也是没办法的。不过我想既然你肚子里怀的孩子也不是我的,那离婚应该也没有阻碍。起码我不会阻碍。你得明白,如果不离婚结果会比离婚更糟糕,我不会让你出事,但名誉上受损是在所难免的。不过,我知道你不在乎名誉。其实我也不在乎,但那毕竟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好吧,本人果然要离婚。这点倒是没有出乎预料。
我快速看完,一时觉得这信不像他写的,一时又觉得我还是放弃幻想,接受现实比较好。
正如他所说,他当然不会把我怎样。如果“会怎样”指的是受伤受虐挨饿挨打之类的。但为了少些麻烦,他会尽量避免去争名义上的荣誉,只求实实在在的实惠。比如离婚就能让他少很多指责,少应付更多在元老院的反对者,他肯定会离婚。他会说,我们相处还和以前一样,只是你不能再出现在大众面前了,也不能经常出门。
我都能想到这种结局。
其实我压根不在乎离婚和名誉的问题!目前是对以撒的态度……好像在指责我和他勾勾搭搭似的!而且无论有没有用他都想要杀了他,这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