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瞥了一眼图片,李衍宁就惊得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她连忙拿好外套和包,脚步飞快地往停车场赶。
豆大的雨嘭嘭击在挡风玻璃上,雨刮器不停在她面前扫来扫去,缓慢行驶的车流时不时传出几声鸣笛,一切都使得她心烦意乱,躁动不安。
她不敢去想为什幺许归砚会冒着雨来找她,是不是因为那群男生记恨在心又找上了他。李衍宁只怪自己没能做全,既然得罪了那些人,为什幺不干脆解决干净。
终于要到家,李衍宁将车内的空调开到最高,车刚驶出路口,就模糊看见门卫室前蹲着的人影。
雨下得太大,她有些焦躁不安,还没看清楚是不是许归砚,她就将车停到人影面前,撑开伞冲下了车。
“许归砚!”
即使她的声音很大,那个抱着双腿蜷曲着身子的男孩也没有任何反应,李衍宁紧张起来,害怕是她认错了人。印象里,男孩的背总是挺得笔直的。从没有像这般颓废蜷曲。
直到她小心翼翼地接近,蹲下,正对男孩的头顶,她才放下心来,轻声唤到:“许归砚?”
雨伞阻隔了所有击到他身上的雨,面前的人仿佛自带着光。声音恍若来自神祗。
许归砚终于擡起头,视线对上李衍宁的时候有些怔住。一瞬间的惊慌错乱,仿佛不敢相信这是现实。
他已经浑身湿透了,一向整洁的许归砚变得狼狈不堪,湿淋淋的头发耷拉在额头上,目光分明是清冷的,带着几分倔强,却不敢看她,甚至将目光往旁边挪去,不想让她目睹自己此刻的窘境。这样的遮掩比藏着委屈的水汪汪的大眼睛更让人心疼。
因他身上带着这样的矛盾,让许归砚有了一种破碎的美感,叫人怜悯的同时又会心荡神摇,像是楚楚可怜却会勾人魂魄的妖精。
李衍宁又叫他的名字,许归砚终于松了一口气,卸下所有的防备,微弱的声音呢喃着:“姐姐,你来了......”
他的意识似乎不太清晰,李衍宁连忙将他拉起来,男孩步子不稳,下一刻便靠在她身上。明明都这样了,嘴里还在不停向她道歉。
李衍宁索性将伞扔掉,扶着他往车上走。
“不去车上...会弄脏......”
李衍宁难受得恨不得立刻就骂停这场雨,一边又只能平静下来哄他上车:“不会弄脏,小许很干净。”
“会湿的......”
她牵住许归砚的手,引导他触碰自己的外套:“我和你都是湿的哦。”
他皱了皱眉,意识似乎有些清醒了,连忙将她推进车里后,才从另一边上了车。车内空调很足,暖意瞬间将两人包裹,李衍宁伸到后座翻出一条毛毯,许归砚不肯要,还推给她,她便凑上去帮他围上。
许归砚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感受她的接近,雨水也没能盖住她身上的气味。
他悄悄嗅了一口。
坐回去之后,看到许归砚正呆呆望着自己,她本想冲他笑一笑,却突然注意到他脸上接近脱落的创口贴,还有嘴角的淤青。
李衍宁抑制住心里的怒火,捏紧方向盘,最终没有多问什幺,只是尽力挤出一个笑,然后将车开了进去。
坐电梯的时候,许归砚整个人都近乎昏迷,一半靠在她身上,一半靠着电梯。她听见他口中传来微小的哆哆嗦嗦,冻僵的手指还紧握着毛毯。
虽然说着不要,其实早就冻坏了吧。
李衍宁心疼地牵住他的手,温暖瞬间包裹了他的掌心,男孩终于变得坦陈一些,用力也回握住她,似乎想要索取更多的温度。李衍宁心底的怒火才稍微被融化一些。
回到家,她帮他调好水温,让许归砚先泡个澡,自己则回房间脱下湿漉漉的衣服,穿上暖和的睡衣。
她在柜子里翻找新的睡衣,可都是女士的,李与青的房间她进不去。
等她抱着一件稍微宽大的蓝色睡衣回到客厅,才发现卫生间里没有一点声音。
她有些担心,着急地敲了敲门,里面的人没回应。她只好推门进去,印入眼帘的,便是倒在浴缸前的许归砚。
她连忙跑过去叫他,才发现许归砚浑身发烫,额头更是烫得叫她心惊,嘴唇还哆嗦着说冷。直到现在,那身衣服还没有换下来。她连忙扶他坐了起来,语气慌乱。
“小许,醒醒,你还好吗?”
他意识不清,只会偶尔呢喃几个字,已经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李衍宁没办法,只能试着帮他脱下衣服:“我现在要帮你把湿衣服换下来,你要乖一点,好不好?”
“...嗯......”
其实不用她的嘱咐,许归砚很乖。即使是她许久也没能解开纽扣,他也依旧乖乖地一动不动。真正慌乱的是她,毕竟是这幺大的男孩,要脱光他的衣服,李衍宁还是得缓一缓。
上身脱光了,露出少年白净精瘦的身体。她忙别开目光去解裤子。
比她想象中的要快,大概是这件事她比较有经验......
很快湿衣服便被换了下来堆到一旁,最后一件是内裤,李衍宁纠结了许久,才决定闭上眼睛将他的内裤脱下来,然后迅速用浴巾将他包裹住,将他慢慢扶到浴缸旁:“小许,泡一会儿澡再睡觉好不好?”
他迷迷糊糊地答应她,然后半睁开眼睛,依靠仅有的意识顺着她的方向踏进浴缸里。
温暖的水很快袭了上来,他喉咙里发出无意识的舒服的低吟,李衍宁轻轻笑了笑,放好毛巾,去拿洗发露帮他清洗湿淋淋的头发。顺着头发往下,她终于仔细地打量起了少年的脸。
长而浓黑的睫毛如一团扇子盖在眼眶,高挺的鼻梁像一座小山般,也许是发烧的原因,他的脸变得红润而细腻,嘴唇更是如樱桃般红艳。
她的目光停在唇角的淤青上,脸颊上的创口贴早已失去粘性几乎脱落,她心疼地慢慢将它剥开,露出一道不长不短的伤口。不仅仅是脸上,他的手臂上也带着几团不显眼的绿色淤青。
李衍宁觉得自己的手在止不住地颤抖。
分明几个小时前,少年还如玉般无瑕。
她捏紧了手,皱着眉头帮他吹干湿发,语气又恢复平静,轻轻问道:“小许,要不要去床上?我扶你起来,好吗?”
许归砚没反应,李衍宁便凑近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男孩慢慢睁开眼睛,幽深的眸子正对上她的目光。
李衍宁被他灼热的眸光看得全身一怔,平静下来,少年还是不太清醒的样子,但却努力扶着浴缸站起来。李衍宁连忙闭上眼起身,用手中的浴巾围在男孩身上,他也一时失力,浑身都扑倒在她身上。
耳畔还泛着水声,李衍宁却被男孩滚烫的拥抱弄得不知所措。
热气从他身上袭来,似乎连他急促炽热的鼻息也能将她灼烧。
她忙赶去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几次尝试后,终于将他扶到床上躺下。幸亏有照顾李与青的经验,男孩也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否则她也束手无策。
她想去找退烧贴和酒精,离开的时候却发现衣角被许归砚攥住。
她连忙蹲下来,温声安慰道:“我一会儿就回来,别害怕。”
昏睡的男孩似乎听到了她的话,这才慢慢松开手。她叹了口气,伸出手撩开他额前的碎发,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好温度降下来了一些。
李衍宁贴上退烧贴,用酒精擦拭一遍他的上身后,帮他处理起脸上的伤口。明明是这幺好看的一张脸,怎幺能承受这样的伤。幸好伤口不深,不会留疤。
等她弄完,许归砚也终于好了一些,虚弱地半睁开眼睛,想说什幺,李衍宁连忙给他递去一杯水。
男孩似乎笑了笑,然后慢慢摇头,说:“谢谢...姐姐......”
一瞬间,所有的情绪都被融化了,她松了口气,摸摸他的头发:“小糊涂蛋,现在说这些干嘛。好好休息,知道吗。”
他轻轻颔首,半侧着身子对着她。
李衍宁也没离开,等他完全入睡了,才起身去洗澡。在地上坐了太久,腰都有些受不住了。害怕男孩明天还要穿校服,于是她一直等衣服洗好烘干才睡觉。她弄了很久,睡前许归砚的烧已经退了,睡得很安宁。看见男孩乖巧的睡姿,才觉得身上的疲惫一扫而光。
第二天她起得很早,怕他不敢找她,可当她打开门出去时,许归砚已经在客厅里了。
他穿着不合身的睡衣,围着粉色的围裙,帮她清理着客厅和地板。而桌上也放着香喷喷的早饭,是用冰箱里的食材做的粥。她以为自己没睡醒,遇到了田螺仙子。
看见她时,男孩有些局促起来,脸颊可疑地泛起了红晕。
“姐姐,早安。”
李衍宁回过神,连忙停下不雅的懒腰和哈欠。
“谢谢你昨晚收留我,我不知道该怎幺报答你......”
李衍宁一愣,总觉得男孩下一秒口中就会说出以身相许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