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救

午饭后,他们度过了一个平静的下午,没有再做爱。

贺沢打开床对面的投影仪,放了一部国外的电视剧,是温雨高考之前说想看但还没看过的。温雨有点惊异于他还记得这件事。

这部剧属于惊悚科幻类的,整体基调都灰暗又阴冷。

大约贺沢对这种题材是不怎幺感兴趣的,他抱着温雨的膝盖很快睡着。

温雨自然也看不进去,她安静地拿起遥控器,把投影的声音关到最小,她没什幺睡意,被抱住也很清醒。

她时不时看向门口,十分想去近距离查看门上的锁是怎幺回事,又怕惊动贺沢。

贺沢睡得很香,呼吸声规律,日光落在封闭阳台上,从铝合金窗框上反射过来的光熏得人昏昏沉沉。

温雨突然联想起以前上学的日子。

贺沢有时候不会去体育课,他都说老师找他有事。

温雨知道可能是他身上有伤,不太方便。

因为她会在他身上嗅到云南白药的味道,她看见他趴在桌子上看书或睡觉。

只有那个时候没有人会打扰贺沢。

喜欢他的同学们都在操场上。

他也是需要这种安静的。

于是,温雨下意识做了一个曾经就悄悄想过的动作。放在旁边的手掌慢慢擡起,落在了膝盖前方,像把贺沢的脑袋和脖子环住。

原来她是想过要抱他一下的。

不会有皮肤接触的那种也可以。

只是她一直觉得自己不具备这个资格。

从前有一些刻意隐藏起来的情绪在这个看似平静的下午很自然地流泻出来。

原来她跟其他人没什幺不同,对贺沢怀有俗气的好感,更遑论他们之间还多了一层独有的秘密分享,难免也有过暗自虚荣心迸发的时刻。

她本来应该是在进入大学,长久没见到贺沢以后才后知后觉才对,怎幺会成了现在这样。

“……”

一不注意,她的手指蹭到了贺沢的后颈。

贺沢睁开眼,醒了。

不过他是被旁边的手机吵醒的。

“喂……”

贺沢看到来电人的表情不是很好,口中语气还好,但是眉头微微皱着,没说几句就主动挂掉了。

他擡头,观察到温雨有些出神的表情,坐起来反抱住她。

“怎幺了?”他关切道。

温雨下意识躲避他目光,“我想上厕所。”

“好。”

贺沢马上爬起来,领着温雨去卫生间,自己则站在门口。

这副看守的姿态让温雨立马清醒过来,刚刚还沉浸过去的心情一下子冷却下来。

她有些绝望地坐在马桶上。

这是她头一回上厕所不带手机,因为贺沢早把她手机收起来了。

她眼下绝不可能因为贺沢在意自己这件事而高兴,这种相处方式只让她觉得害怕。

她想出去。

傍晚。

贺沢带来晚饭,吃完晚饭继续看投影,看到半夜贺沢就抱着她睡觉。

无论她何时睡着,等她醒来的时候贺沢绝对是一副很清醒的样子,就像根本不需要睡眠一样,但眼角逐渐增加起来的红血丝暴露了他也只是在硬撑。

就这样,温雨在一个她头一次来的陌生地方待了整整三天,一秒都没离开过。

她尝试过和贺沢沟通,主动说自己不会离开他,一直陪他。

但贺沢无动于衷。

他微笑着抚摸她的头顶,手指穿过她的发丝。

“不在这里,在其他任何地方,你都会离开我。”

“我一无是处,你的朋友不喜欢我,我的家人也不喜欢我,只有你把我当正常人看,他们不会让我们在一起。”

“在这里不好吗,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小雨。我很了解你,开学以后我还可以安排你转学,以后你就留在A市,我们一起上大学一起工作好不好?”

贺沢说着毫无道理的话,脸上的表情带着虚幻的兴奋。

他看着她,仿佛看的又不是她。

他陷入到了一种封闭坚硬的执念当中。

他身上的秘密太多了,温雨根本看不透他,也无法和他真正地交谈。

午后。

温雨在冷气十足的空间待了太久,心里不太舒服,甚至想念窗外灼热的日光。她真想出去晒一晒,热得满头大汗都好过现在。

她心不在焉地吃着午饭,今天中午是贺沢做的糖醋排骨。

“这儿脏了,小雨。”

“嗯?”

温雨还没反应过来,贺沢已经自然地伸手擦去她嘴角边的酱汁。

“哦。”

她感受到了贺沢指腹的力度,不轻不重,将她的下唇挤到一边又很快恢复原状。

“很好吃。”

贺沢慢条斯理地吮吸修长的手指,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这一过程看得温雨脸颊发烫。

从贺沢给她上了药膏以后,他们就再没做过。

有些默契是两人这段时间里相处以来早已养成的。

碗筷被丢在桌上,从贺沢低头亲吻她的耳侧,她的呼吸不自觉加粗,下身慢慢变得湿润。

“小雨,我好想你。”

他搂住她的腰,有力的双手将她整个身子带起来,就像以前一样,让她双腿分开,坐在他的大腿上。

温雨擡头看着他的下巴。

被蛊惑了般,她明明这几天都在焦虑和害怕。

但这一刻,她突然忘掉了那些现实。

冲动了一下。

她凑上去,出乎意料地吻住了他的下嘴唇。

和他硬邦邦的身体不同,男孩的嘴巴不可思议的柔软,带着一股极淡的清新好闻的味道,她就像亲上了一片虚无缥缈的云。

希望她的吻不算特别糟糕。

温雨很快就退回来,两只掌心发汗的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角,正如害羞紧张的心情抓着她心脏怦怦乱跳。

冲动如潮水,一波随着一波。

这完全称不上是一个好时机,但是她就忍不住想倾吐出真心话。哪怕贺沢会以为她只是在虚与委蛇,为了把自己放出去才这幺说。

“贺沢,我.....”

“对不起。”贺沢还沉浸在震惊中,根本没听到她打算说什幺,就打断了她,“我刚刚没准备好,我不知道,我......”

他神情焦虑,完全不是被喜欢的人“袭击”而感到的惊喜。

他急切地站起来,差点把他身上的温雨直接掀倒在地。他抓起温雨的手,打算带她到卫生间去刷牙。

理智告诉他,他不脏,但是他忍不住。

他还想对着镜子掰开自己的口腔看看,是不是还有伤口,为什幺会这幺疼。

他的表现可真差。

他是个废物。

温雨不知道,他因为这个吻,吓得后背全是冷汗,微微发颤的牙齿紧紧咬住自己的舌头,他只能用这种疼痛来稍微缓解自己的愧疚感。

在这几秒急转直下后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的温雨有些难堪,“不好意思,贺沢......”

她该说点什幺,但胸口产生一股闷痛让她说不出话来。

难道是她误会了。

贺沢把她关起来只是因为想有个人陪他。

正在这时。

那扇被温雨盯了无数次的门,传来了不一样的动静。

正在尴尬的两人站在房间中央,不约而同停下脚步。

温雨眼皮一跳,门马上被打开了。

第一个踏进门的是尚秋岑。

“小雨!你没事吧!”

尚秋岑一看到温雨,就激动到双眼通红,她狠狠推开贺沢,一把拉过温雨,将她紧紧抱住。

“阿岑。”

温雨回抱住友人,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突然获救了。

进来的人里除了尚秋岑,还有温雨见过一次的谢嘉佳,和几个她根本不认识的人。

场面十分混乱,将这个宽敞的房间变得拥挤起来。

不知所措的温雨躲在尚秋岑怀里,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可以出去了。

她的思想一下子回归现实。她只是一个无辜的普通人,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尚秋岑小心翼翼护住她,无比心疼,嘴里还在小声咒骂着贺沢,说什幺早就看出来他是个脑子有问题的疯子。

这几日的经历仿佛做梦一般。

走之前,温雨下意识回了头。

贺沢还站在刚刚的那个位置,脸上毫无惊慌之色。

他早就料到这一刻的到来。

他只是继续盯着她,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个坦然的微笑。

在这个无比混乱糟糕的场景,他是惟一的罪魁祸首。

他的母亲正站在面前大声质问他,旁边站着大伤脑筋的心理医生。

他的目光穿过几个人之间的空隙,对着温雨比出不太清晰的口型。

他好像在说,“我爱你。”“抱歉。”

温雨不太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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