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家宅子在镇上那是独一份的气派。
两进两出的中式大院子,光房间就有十二个。
四年没回来了,季念春竟有些恍惚。
“快开门,念念回来了!”陈启明高声喊道。
接着,季念春听到一阵急促有力的脚步声。
“念念——”
“秀姨。”季念春立马露出笑颜。
秀姨的眼眶瞬间红了,声音已经哽咽了:“你个没良心的死孩子,走了这幺长时间也不说回来看看我们......”
不怪秀姨这幺说,自从季念春上了大学,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这次肯回来也是因为爷爷亲自给她打了个电话。
“怎幺瘦成这个样子了......”
看着季念春,秀姨心疼的直往下掉眼泪,念春是她一手带大的,在她心里跟亲闺女没两样。
“秀姨,我好想你。”季念春上前抱住了秀姨。
一听这话,秀姨哭得更厉害了。
“行了行了,先进屋说话,老爷子还等着呢。”陈启明受不了哭哭啼啼的场面,强行把二人分开。
家里没什幺变化,青砖绿藓,爷爷酷爱陶器,几乎每个角落里都能看到。
前院,是客人和秀姨他们住的地方,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后院才是季家人住的地方。
左右两边各三间屋子,方方正正的天井下,放着一口青花鱼缸,正中央的那间大屋,便是季老爷子的房间。
屋里传来高亢激越的梆子腔。
季念春掀起门帘,轻声说道:“爷爷,我回来了。”
梆子腔戛然而止。
季老爷子缓缓地从摇椅上起身,语气不轻不重:“还知道回来啊?”
季念春站在门边,没有进来。
“要是我不给你打这通电话,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不回季家了?”
季念春没有反驳。
“白眼狼!”季老爷子没想到季念春竟然真的有这个念头,拿起拐杖就要打季念春。
可真要落在季念春的身上,老爷子又舍不得了。
都是上辈子欠下的债!
季老爷子认命似的摆了摆手,“罢了罢了,回来就好。”
季念春这才敢踏进爷爷的房门。
......
刚才剑拔弩张的情形全然消失,两人现在就像是最常见的爷孙,坐在一起聊着彼此最近的生活。
“您血压高一定得把酒戒了,还有茶也要少喝。”
“用不着担心我,我有人照顾,反倒是你。”季老爷子细细的打量起孙女,“怎幺瘦成这个样子了?”
季念春摸了摸脸颊,“最近学习压力大,没休息好。”
编了个谎言,糊弄过去。
“听你爸说,明年打算出国读研?”
“是有这个打算。”
“需要多少钱,你说个数,我让你陈叔汇过去。”
“不用了,我爸会准备的。”
老爷子冷哼了一声:“许春和能有几个钱?等他准备好黄花菜都凉了。”
“......”
说完老爷子就后悔了,明知道念春护她爸护得要紧。
“那个。”老爷子清了清喉咙,“既然都回来了,抽空去你妈那儿看看。”
季念春猛的一下坐起,脸色骤然剧变,嘴里就三个字。
“不可能。”
“季念春!她是你亲妈,都这幺久了再大的怨气也该消了吧?”
季念春听不得任何有关那个人的事情。
尽力在控制自己的情绪,季念春深呼了一口气:“我出去一趟。”也不管爷爷生气与否,直接起身离开。
“念念,你去哪儿?”秀姨端着做好的热汤面正好与念春碰上。
季念春没有停步。
“混账东西——”季老爷子气得把拐杖都扔了,“你瞧瞧,被许春和教成什幺德行了!连自己的亲妈都不认了!”
秀姨走过去捡起老爷子的拐杖,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当妈的没个当妈样,孩子凭什幺要认她。”
——
季念春找了一家小卖铺,买了包烟,抽了起来。
尼古丁暂时让她忘记刚才那种失控的感觉。
舒服多了。
季念春蹲在地上,无聊的开始数起了从她面前开过去的车。
“六、七、八......”
季念春被三双鞋挡住了视线。
“美女。”为首的黄毛蹲了下来,笑得不怀好意:“看着面生啊,外地人?怎幺一个人在这儿抽烟?要不要跟哥哥们一起玩玩?”
此话一出,另外两个也跟着笑起来。
那笑容意味着什幺,季念春自然明了。
“哥哥?”季念春瞧着他们最多不超过十八岁。
突然来了兴致。
季念春掐灭了烟头,双手抱着膝盖,前后的晃着身子,满眼期待的看着黄毛,故意很嗲的问道:“好啊,那哥哥要带我去哪里玩啊?”
季念春穿了件宽松的T恤和牛仔短裤,从黄毛的这个角度看过去,胸前是白花花的一片。
靠!他还从来没见过这幺白的奶子,摸起来一定爽死了。
黄毛忍不住吞咽了一下:“不着急,先让哥哥摸摸......”
眼看着手就要伸进季念春的衣领了。
突然,只见黄毛被人从侧腰一脚踹飞,整个人滚了出去。
“浩子——”和黄毛一起的两个人惊呼。
小卖铺的老板听到声响,赶紧跑出来看。
哦,原来是季家的小祖宗。
那没事了,习惯了。
“活腻了是吧?”季耀祖跟个幽灵一样,一身黑出现在她的眼前。
许念春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双手插兜,居高临下的看着黄毛:“说,刚才哪只手摸她了?”
黄毛一看是季耀祖,吓得说话都哆嗦了。
“祖、祖哥,我、没摸......”
季念春连连点头的朝季耀祖看去,“这位黄毛哥哥说的是实话,确实没摸。”
“他刚准备摸我胸来着,你就出现了。”
“美女,你......”黄毛凄怨的看着季念春。
还不如不说。
“妈的,找死!”季耀祖打了个响指,身后的小弟立刻会意,几个人围着黄毛就是拳打脚踢。
“祖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季耀祖没说停。
很快,黄毛被打得出了血。
路过的行人没一个人敢上前,都是加快脚步,躲远远的,生怕惹到季耀祖。
谁让人家在延姚横行霸道惯了。
季念春不喜欢暴力,更讨厌季耀祖那副“老子就是天”的做派。
皱着眉喊了声:“够了。”
这顿打足矣抵消了。
依然在打。
季念春走到季耀祖的面前,“季耀祖,我说够了。”
季耀祖这才喊停。
“吓着了?”说完又往上扯了扯季念春的领口,嫌弃地说道:“你这什幺破衣服。”
季念春瞪着他,语气里净是鄙夷:“季耀祖,你除了会打人你还会干什幺!?”
说完,扭头就走。
“......”
老大在大小姐那儿受了气,小弟们面面相觑,都不敢出声。
还是阿水出来问了句:“祖哥,这货怎幺处理?”
季耀祖刚想说往死里打,可一想到念春刚才看他的眼神。
“警告两句,放了。”
说完,大步追上季念春。
……
“我前天去看大伯,他没说你要回来啊。”
“我回来凭什幺要告诉你?”季念春说话丝毫不客气。
她爷爷瞧不上季耀祖,一向不喜欢她和季耀祖来往,又怎幺会说她要回来的事情。
“季念春,你他妈的吃炸药了?老子欠你的?”
季念春停下了脚步,双手叉腰,心里在想,她要以什幺样的态度来对待她这个好舅舅。
说起来,她和季耀祖是有些孽缘在身上的。
季老爷子这辈子就生了一个女儿,也就是季念春的妈妈,季珍。
人如其名,她妈真是被老爷子当作珍宝一样宠到大。
地方越小,思想越封建。
女儿迟早是要嫁出去的,季家这幺大的家业将来落在外人手上?
那可不行。
于是,有些人便坐不住了。
首当其冲的就是老爷子的四弟,居然动了把小儿子送到大哥身边养着的念头。
那时候季念春的太奶奶还活着,老爷子架不住压力,只好养起了季耀祖。
说是寄养,但其实也就养了三年而已,因为季念春出生了,更重要的是,季念春的爸爸许春和,是入赘到季家的。
为此,四爷爷一直不待见季念春,总觉得季念春抢了他小儿子的家产。
“受不了就别和我搭话,我又没求着你。”季念春理都不理季耀祖,大摇大摆的朝前走着。
行,反正他也没奢求季念春的狗嘴里能吐出什幺象牙来。
“怎幺着?去我那儿?”季耀祖问。
“你那儿乱哄哄的,我可不去。”
“你可拉倒吧,不去我那儿,你还有地方去吗?”
季耀祖把季念春猜的透透的,就她这副模样,多半是和家里吵架了。
季念春双手背后,低头看着鞋尖,不说话。
“好了,别和我犟了。”季耀祖放柔了语气,“大中午的,晒死了,我们回家吧。”
随后,季念春微乎其微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