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怪小说if线,蛇妖沈渊×人类裴令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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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令容双手提着一只沉重的髹漆食盒,从宅子后门处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她步子迈得很急,又刻意蹑手蹑脚,不敢发出声音,一路掩人耳目做贼似的匆匆疾行,好容易才奔进了卧房里。
“……夫君,是我,我回来了,”她回身掩上门,压低了声音向内室发问,“你感觉好些了吗?”
里面没有回应,裴令容也不再问。她费力地将漆盒擡到桌上放好,又打开盒盖,作势要把里面的食物取出来——浓重的腥气立即扑面而至,那食盒里面盛的哪是什幺饭菜,竟赫然是一堆血糊糊的生肉与骨头!
这样可怖的场景映在裴令容眼里,她好似全无所觉,只把那新鲜血肉一碟一碟移到了银盘之中,又拿了一双乌木筷子搁在旁边。裴令容仿佛真要为人布菜一样将这些血食摆放停当,随后她提着一口气托起银盘,向寂静的内室走去。
直到此刻,那里头才传出了一点细微的簌簌声来。这声音几不可闻,然而奇异得让人心头一颤。它像是晚风正在抚弄蓍草、像是溪水正在漫过山岩——也像是一条大蛇正在拖曳它的长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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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渊看着裴令容颤颤巍巍地端了一盘东西进门,同一张小方几一起横放在他膝上。
他坐起来,语调懒散地向她道谢,说夫人辛苦了。
五月初的天气闷而且热,裴令容这样大忙一场,额头都见了汗。她用袖子往脸上胡乱抹了一把,气喘吁吁道没关系。
“你吃吧,”她面带期冀地看他,“今天我拜托那屠户大哥把肉切得小了一点,是不是会比较方便?”
闻言沈渊配合地点一点头,应道:“是啊,夫人想得很周到。”
裴令容背过手站着,嘴角抿出了一个害羞的微笑。
这是他和裴令容成婚的第二年。每一年的这个时候,沈渊都不会在人间久留,去年裴令容回了裴宅陪父亲长姐过端午,并不知道他不在家,但是今年她执意要和沈渊呆在一起,结果顺理成章地撞破了他的秘密。
——睡到半夜突然在床上触到了一大团蛇,而且那蛇就是自己的丈夫,面对此情此景,裴令容的反应相当镇静,她只是脸色发白地怔了一会儿,就凑过来小声问他:“你、你怎幺了?……你没事吧?”
沈渊当然没事,像他这样的大妖即使受外物影响,那影响也很有限。只是外面雄黄的气味太浓烈,他的安稳日子又过了太久,所以一时有些懈怠而已。
近日沈渊检视内心,发现又或许他是觉得,这件事情让裴令容知道了也没有关系。
至于再往下想,这样利害攸关的机密、他全部的身家性命,竟如何能放心交到一个人类手里,沈渊就不能想明白了。
好在裴令容不负所望,不仅没有对他这妖物喊打喊杀,而且自作主张地把沈渊当作一只幼崽似的那幺关爱起来。她撤掉了家中的端午装饰,暂时遣退了一众仆役,还坚持要去市场上买些生食回来喂他。
沈渊不需要吃这种东西,但他没有把这一点告诉裴令容。她似乎认为他很虚弱、很需要人照顾,于是就按照她从乱七八糟的坊间传说和各色话本上看来的那样照顾他,还郑重其事地劝他不要勉强——如果他觉得累的话,索性变回蛇的样子也可以。
她说得认真,沈渊便忍住了没有笑,也作领受教诲状,严肃道我明白了。
他说完就见裴令容专心致志地等在他旁边,神情期待而紧张,是小孩子等着看变戏法的模样,于是沈渊从善如流,让他那条长尾巴从衣袍底下探出来,在她面前晃了一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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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渊只维持了一半的原形,所以他还能像往常一样,用人类的餐具进食。那双嵌宝镶银的乌木筷子被他拿起来,慢条斯理地夹起犹在滴血的生肉往嘴里送,这场景怎幺看都透着诡谲怪诞。
裴令容倒没注意沈渊是怎样吃的饭,她只顾着低头偷看他的尾巴。一段浓绿颜色从绸缎之间蜿蜒而出,一直向下拖到了床边脚踏和地砖上。其间鳞片精细、光华隐隐,那色相和形状都让裴令容想起这个季节的运河水,平静无风时也要皱起千万个明亮闪烁的小波浪。
“怎幺不说话?”是沈渊的声音在问她,“在看什幺?”
那条尾巴向她这里游过来,像河水径直淌到了她脚边。裴令容还是呆呆的不出声,沈渊只好又把问话重复了一遍。
他得不到回应,以为这小傻子是后知后觉,此刻才终于晓得害怕,然而裴令容梦游一样开了口,所说的内容倒很出人意料。
“夫君,这个,”她说得小声,伸出一根指头点了点他的尾巴,“……可不可以让我摸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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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结束的时候,周丞玉就跑来拜访他了。
名为拜访,实为骚扰,这小子进了沈宅如入无人之境,将沈渊的藏酒、字画和法器一样样刨出来鉴赏,看不上的就随手丢开,看上的就直接揣进袖子里。
沈渊见状单手拎着他的后脖子把人提到半空,周丞玉挣脱不得,急得叽叽直叫,最终两腿一蹬,在他手中变成了一只白毛狐狸。
“你是土匪吗?”沈渊捏着那狐狸的颈子掂了掂,“这幺沉,偷了多少东西,快点还来。”
周丞玉一动不动,只是装死。
沈渊也不生气,一边揪住他往外走,一边道小狗就是小狗,难怪人都说狗改不了——
他手里的狐狸口吐人言,大声叫唤:“不许乱说!我不是狗!”
沈渊把周丞玉扔到外面地上,又在他脑袋上按了个诀。一通闪光过去,白毛狐狸不见了,原处只剩了一只耳朵软趴趴的小花狗。
周丞玉气得发疯,转着圈地汪汪怒吼,沈渊在廊下喝茶看笑话,许久之后小花狗蔫蔫地向他凑过来,求饶道好哥哥别这样,一会儿表嫂回来了解释不清楚。
他忍气吞声,沈渊不为所动,只说不要紧,你那表嫂已经知道了。
“知道?知道什幺?”周丞玉起先一头雾水,随即逐渐不敢置信,“知道你——?也知道我——?”
沈渊不答,小花狗垂头沉思半晌,终于啧了一声,悻悻道那怎幺还不找个天师来收了你,表嫂没有门路的话,其实我可以替她牵线介绍。
他在愤怒中胡言乱语,沈渊没有理会,只催他把拿走的那些物件交出来。周丞玉故技重施,一翻肚皮就躺下不动了。
“周丞玉,不要耍赖,你还欠我一样东西,”沈渊提醒他,“当时你说若是我来人间三年,过三年寻常人的日子,你就要输给我一样至宝,你还记不记得?”
正在假寐的小狗听到这里,骨碌一声从地下爬起来,故作惊讶道:“那样至宝不是已经在你手里了吗?”
他说得仿佛确有其事,沈渊闻言一怔,片刻才意识到他是在说裴令容。
裴令容实在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寻常人而已,怎幺会是一样宝物?此前沈渊只觉得人都如蝼蚁一般朝生暮死,全然不值一顾,但裴令容身在人群之中,似乎又的确迥然不同。
沈渊说不好他这位夫人是格外勇悍还是格外傻气,她见了他的原身不惊不怕,甚至还有异想天开的劲头,试图不自量力地以凡人之躯来保护他——连沈渊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些日子以来,他在她面前一直是故作姿态又假意示弱,只为了引诱裴令容继续如此施为,让她多看顾他、亲近他。
他这幺做是卓有成效的,沈渊想起就在前天,裴令容还用两手捧着他的尾巴,笑盈盈地仰头看他:“夫君,这是凉的!”
“都说是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周丞玉在他旁边阴阳怪气地念诗,“我这件至宝送的怎幺样?”
——其实他裴令容的相遇和周丞玉全无关系,然而沈渊思忖片刻,还是向他轻轻一点头,含笑道:“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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