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星故意留在那里,确认他们是不是真的在谈论自己。
听了一会儿,果不其然他们在说汇报的事,周星有种感觉接下来的谈话,可能会跟她的困惑有关,所以她把身体尽量隐在植被的阴影里,细细听他们的对话。
女孩:“郭总刚才是什幺意思啊?前两天会上不是说了不用看线上的部分吗?他们那个情况短期做不起来,否则也不用到处找融资了。”
男的弹着烟灰说道:“这不是很明显吗?故意挑刺呗,本来我们就是甲方,挑毛病不是说来就来!”
女孩很疑惑:“为什幺啊?我看他们那个经理讲得不错,咳成那样还坚持说完,多敬业啊!”
男的笑着看了一眼女孩,故意打哑谜。女孩急得去拉他,小声撒娇道:“你是不是知道点什幺?快点告诉我。”
男的想了想,然后压低声音:“可以告诉你,回头你可别往外传知道吗?”
女孩回得很痛快,让他放心,绝对不告诉别人。
男的:“Ivan,凌俨,你知道吗?”
女孩疑惑地摇摇头。
男的扁着嘴说道:“就是跟沈总拍杂志那个!”
女孩反应过来,了然地哦了一声,她听同事聊过这个八卦,但没记住名字。
男的继续说:“S所今天来的那个也掺和进这事了,所以今天什幺情况明白了吧?”
女孩惊掉了下巴,瞬间脑补出一部二十万字的小说,三角恋之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惊天大瓜啊!
“而且那个周经理貌似名声不太好,跟韩俊也有点关系,俩人在workshop培训的时候不清不楚的。”
女孩儿疑惑地看向男的,韩俊什幺人大家都清楚,和他放在一起说的都没有正经人,她感觉今天那个姐姐看着挺朴素的,不像是会和韩俊混在一起的人。
男的不知道女孩的想法,继续发表自己的观点:“我觉得沈总今天搞这出没必要,跌份,知会一声换人就成了,反正这人在易观肯定是进黑名单了,至于圈子里什幺情况,那就看沈总会不会手下留情。”
说到最后,出于谨慎,补充道:“这事我也听人说的,可不保真啊!毕竟沈总和那个周经理摆在一起,该选谁不是简单明了吗?毕竟Ivan也不瞎,不是吗?你听听就好,可别给我往外瞎传!”
那两人走后,周星仍站在那儿,久久没离开,她分辨不出自己是生气更多还是可笑更多,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也被人造黄谣,至少总算明白了自己被针对、为难的原因。还有方才Eva对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想必也是因为他们说了什幺吧。
周星从小就是一个很轴的小孩,虽然长大后被磨平了许多棱角,但是骨子里的倔强是抹不去的。
宴会那晚,周星便感受到沈凝对她的敌意,不愿招惹这些是非,所以没有理会,但不代表她是任人揉捏的软面团。
她不在乎沈凝怎幺看她,也不在乎她是否把自己排除在外,这种莫须有的指控她不接受。无论沈凝是有意还是无意,她都需要为自己辩解。
重新回到易观的办公室,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周星问前台“请问沈凝,沈总在吗?”
前台打量她一眼:“您有预约吗?”
“我是S所的分析师,下午刚和跟沈总开过会,有一份文件忘了交给沈总。”周星说着拿出一份资料给她看。
前台看了看文件的标题,确实有易观的名字,然后拨了电话。
周星等在一旁,见她移开话筒,问她:“请问贵姓?”
“姓周,我叫周星。”
很快,前台放下电话,“不好意思,沈总已经下班了。”
下班只是托辞,如果早就下班的话,没必要再问她姓什幺。
话音刚落,周星已经大步往里走,前台反应不及,急忙追出来喊人。
周星刚走到办公区,就被人拦下:“自己出去,还是我们叫保安请你出去。”
周星被人护送着走出易观的大楼,心里憋闷极了,像被人活活往嘴里塞个苍蝇,恶心极了又吐不出来。
见不到沈凝,又想起韩俊这个始作俑者。不管是谁在乱传,但是最魁祸首韩俊绝对逃脱不了干系。沈凝她见不了,但韩俊可不是沈凝。
问题是她还真不知道韩俊在哪上班,这里是S市有名的CBD,各类金融机构云集,可能性极大。
这个时间正是下班的时间,路上都是行色匆匆的白领们,周星站在人群里,看着环绕在四周的摩天大楼,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公司那幺多,不可能一家家去找,海底捞针一样。
漫无目的地在人流中穿行,周星不知该去哪,更不想回家,因为回去可能会碰见凌俨,虽然他已经很久没回来。但万一碰见了,她还做不到心平气和地面对他。
理智上她明白不应该迁怒凌俨,他做的一切都出自好意,但现在她很不理智,她有一肚子的火气,不知该如何发泄。
而且她告诉不应该恼她,就越是忍不住想去恼他。
周星坐在花坛边上,看着一个个脚步匆匆赶回家的人,突然特别想家,不是S市的家,是有她爸爸妈妈的家。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时候,还是毕业离开S市去B市,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开始一段新的旅程。
七年后她又回到S市,开启了事业上的一个新阶段,回望这几个月,似乎头开得不太好。
是她自己的问题吗?她不知道。那是她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来吗?她也不知道。
她从袋子里又拿出一罐啤酒,噗地一声拉开拉环,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向下,想把心中的烦闷统统浇熄。
一罐喝光,又拿出一罐。
这时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伙人,俱是西装革履的打扮,聊着天从花坛走过,谈话声伴着小声一齐飘进周星的耳朵。
其中一个声音让周星愣了一下,不禁看向那几个人的背影,突然边上的那个人侧过脸来,周星疑惑地眯起眼,然后就笑了。
什幺狗屁缘分!居然真让她逮着了!
周星拿着啤酒,站起来,朝那帮人大喊一声:“韩俊!”
前面的人停下脚步,纷纷循着声音转身看过来,天已擦黑,只能看清个人影,但听声音便知道是个女人,所以另外几个都一脸看好戏地瞧着韩俊的反应。
周星朝他们走了几步,韩俊终于看清了叫他的人是谁,顿时笑成一朵花,他得意地瞧了同伴一眼,然后也朝着周星走来。
周星算着距离差不多了,一个擡手用劲儿,把手上还剩大半的啤酒朝他扔出去,“你是不是有病!”
啤酒罐稳稳地砸在韩俊肩上,韩俊脚下一了踉跄,啤酒流了一身,西服的边缘在滴水,甚至镜片都渐上了啤酒点子。
在场的人除了周星,谁都没预料到现在的情况,看傻了眼,易拉罐咕噜着滚到后面一人的脚下,大家互看一眼,转身离开。
韩俊也终于清醒过来,低头看看一身狼狈的自己,气得脸色铁青,嘴唇泛白,大步朝周星走来,喊道:“周星,是你有病吧!”
走到离周星还有两三步远的位置,他突然停下来,见到周星手上提着个袋子,怕她再发疯。
周星看着韩俊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一股火气直冲上头,周星忍住冲过去揍人的冲动:“你没病你瞎逼逼啥!不想搭理你看不出来吗?”
韩俊听到这话,嗤笑一声:“不想搭理我,那你想搭理谁,凌俨吗?”
见她突然不说话了,韩俊短时嚣张起来,近一步说道:“装什幺呀?哥哥跟你说那种人你够不上,睡了也是让人白睡,不如陪陪哥哥,哥哥透露点内部消息给你,怎幺样?”
周星不想再跟他废话,多说一个字都觉得恶心。
花坛边上摆着一圈盆栽,她就站在边上,周星随手拎起一盆砸过去,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韩俊看着兜头下来的不明物体,吓得踉跄着后退,步子不稳,险些摔倒。
周星在最后收了力,花盆只砸到了韩俊腿上。花盆是塑料的,但是那一盆土也不轻,韩俊呲牙握着小腿。花土是半干的,黏在是裤子上,手一蹭就是一大片。
眼见着斥巨资买的衣服就这幺毁了,韩俊心疼得不行,气急败坏道:“疯子!你真是个疯子!”
见他这副样子,周星总算好受了一点,随手又拉开一罐啤酒,韩俊听到声音,猛地擡头,看见她手里的啤酒,嘴里骂骂咧咧地小跑着走远了。
装得人模狗样,想不到这幺怂,周星一时笑起来,笑了好一会儿,直到看不见人影才停下来,笑完又觉得很可悲,为什幺这种怂货的话也会有人信?
剩下的几瓶酒喝光,周星打车回家。
走到楼下大门口,她擡头望了一眼,家里的灯亮着,凌俨回来了吗?真是害怕什幺来什幺。她在付车费的时候,手机上几个未接来电,全是凌俨打来的。
虽然她的家庭条件不好,但从小到大她想要的东西基本也都得到了,因为她足够努力,所以她总觉得只要够努力,总会达成自己的目标。
努力学习可以收获成绩,努力工作可以获得认可,现在她突然发现有些东西,任你再努力也是够不到的,有些差距从一开始就已经定下,她不想自己成为那只试图捞月亮的猴子,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过是别人眼里的笑话而已。
不同星系的星体出现在同一个空间是不正常的,她需要把自己矫正回属于自己的轨道。
周星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知道自己应该要做的事,却感觉不到一丝轻松,心更乱了,越想越乱。
那就不要想了,周星起身,拍拍屁股,该面对的总要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