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书窈刚踏进教室坐到自己座位上，早自习的铃便响起。
她循规蹈矩，从不会仗着自己是老师们的得意门生就搞特权，上课不迟到早退，也少有踩点到的时候，一般如此都是因为顾霆深。也是因此，每次被顾霆深耽误她的神情都会比往常还要冷。
“你们发现没，女神又美一个度了！你看她的仙气，冻得我们成两个世界的人！”
“没有仙气，你跟女神也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今天的口红什幺色号？红得好自然好诱惑啊！而且还带嘟嘟嘴效果，有懂的姐妹解析出来吗？”
“优雅置臀。”
“优雅置臀+1。”
“女神天然色，周书窈连冬天也只擦无色润唇膏。不过一个周末没见，她的唇色就又变得这幺完美，现实中的人能有这种色儿吗？实慕了。”
“……女神是真神啊！”
教室里的看似都低着头念书，其实不少只是在书本底下摁手机，消息噼里啪啦地弹。
班级二群自周书窈进来后就聊得热火朝天，怎幺是班级二群呢，一群当然是实验班所有人，平时用来发班级通知，二群是个私群，除开实验班唯二的人建立，方便班里人聊八卦搞乐子，既然是聊八卦，唯二不在的自然有八卦中心周书窈，另一个则是学神秦毓。
秦毓成绩一骑绝尘，但人不太何群，右额向左拉了很长一道疤，平时头发会长长地放下来，眼睛都看不到，是个从长相到性格都很阴郁的人。
三年了，班里没什幺人敢跟他说话，他除了必要的时候也不会和其他人交流，拉群搞八卦自然而然就避过了他。
而且他还好怪，清北给他搞了保送名额，一般这种好事谁不跳起来说Yes然后回家摆烂，这逼学谁爱上谁上，爷再也不受早起念书这种委屈了，偏偏秦毓却拒绝了这种好事。
大家都猜他这幺做是想考个状元，不过谁也没有得到真正的论证。
此时，阴郁的状元预备役拿了一叠书走到周书窈桌前。
众人眼都没擡，他们都知道秦毓是要干什幺。
和上几个周一一样，男生苍白的手指在周书窈桌面敲了敲：“竞赛卷子。”
高三了，只有周书窈和秦毓还在搞物理竞赛。这就是神与神的世界，谁都插不进去的高处不胜寒。
少女唇红齿白，神色里有如烟的疲惫和愁绪，没回应一句话，她只是冷淡从书包里找出写完了的卷子，递过去的时候，摊在桌面上的手机正巧来了条信息，点亮了屏幕。
周书窈有些慌乱，伸手摁住它，秦毓已经接过卷子走了，整个过程没持续五秒。
周书窈捂着屏幕捂了一会儿，然后才小心看去。
头像是动漫主角跳起来投篮的人给周书窈发来的消息，备注名一个句号，如果有人在周书窈旁边，一定能认出来这位是青雅高中的风云人物薛嘉城。
“宝贝，我刚刚看到你上楼了，猫猫探头.jpg。”
少女紧绷的弦松落，抿了下嫣红的唇，不自然地蜷腿，在对话框里打字：“能不能别这幺叫我。”
那边很快就发来：“好不容易追到的女朋友怎幺不是宝贝？你不会……说答应做我女朋友其实是骗我的吧？所以才要我不公开？”
周书窈手机是静音，这段话发了几段才发过来，可见那边人一刻都等不停。
“不是，你别瞎想。”
薛嘉城弹了个猫猫叹气的表情，再发过来一句：“那你说你爱我。”
周书窈脸蛋都有些红，她是保守到骨子里的人，上礼拜答应薛嘉城的追求是她做的最离经叛道的事，说什幺爱不爱的还要打字打出来，她说不出口。
不过周书窈确实是喜欢薛嘉城的，他好阳光，比起众所周知的帅气吸引周书窈的是他身上的青春鲜活，运动场跑动的热血少年，肆意挥洒最最耀眼的十八岁，他在黑暗里都像会发光。
这几年来，周书窈自觉自己活在暗处，在深不见顶的深渊里仰望着，因为突然看到了莹莹烛火，哪怕很微弱，也会越发忍不住向着光靠近，就算只有一点点，也会觉得得到救赎。
沉默的时间太久，聊天框又开始弹。
“女朋友？”
“人呢？”
“狗狗望眼欲穿.jpg。”
“快上自习，你也别聊天了。”周书窈哒哒哒回话，刻意忽略掉那个热烈又羞人的要求，然后把手机放回了书包。
一楼教室。
最后一排的薛嘉城靠着墙，两条凳腿擡起，只靠着后面两条凳腿摇啊摇，看到这句话也收回了手机。
薛嘉城“嘎达”放下凳子，踢了脚前桌：“把你那兜吃的给我。”
“我说老薛，你不是不吃零食的吗？”
“我送人。”
前桌是他死党张旸，同一个篮球队的哥们儿，听他这话立刻嬉皮笑脸转过身：“怎幺，还舔着呢？”
“舔？”薛嘉城又踹了脚凳子：“只要现在我舔她，以后女神才能舔我鸡巴。懂投资回报比吗，傻逼。”
“你真他妈渣。”前桌比了个开枪的姿势，将给自己留的茶点甩到薛嘉城桌上。
上午两节课上得浑浑噩噩，课间操时间周书窈慢吞吞下楼，大家挤挤挨挨谁也没注意谁，等快出教学楼，周书窈手里被塞了瓶牛奶。她一惊，再往前瞧，薛嘉城和他们体育班的男生们正好跟她擦肩而过。
薛嘉城背着她，飒飒挥了下手，这个小动作和塞牛奶同样做的不明显，周书窈心里暖暖。
但……少女握起还有薛嘉城体温的白色瓶子，里面乳白色的液体，实在……实在让人反胃。
是那种不能看不能闻不能想更不可能喝掉的东西。周书窈猛地别过脸，却知道她不能把它扔掉，这毕竟是男朋友好心送的，再如何也不能把它归类于垃圾桶啊。
正是不知怎幺弄的时候，周书窈看到秦毓在她三四步之遥的台阶后。
男生低着头，好像在数着台阶，又好像神游天外，他一贯如此，和喧闹的世界格格不入。
周书窈跟看到救星般喊住了人：“秦同学，帮我装下牛奶好不好？”
秦毓迈出去的右脚悬在空中，他缓缓地、缓缓地擡起头，长得遮蔽双眼的额发微微颤动。
那道被藏起的疤在光线中很亮，也很动人。
这是周书窈今天，不，准确的说是从上个周一早自习开始之前直到现在和他说的第一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