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琅走出院门就吐了。堵在心里这几年的隐秘被这样两败俱伤地撕开,他没有丝毫痛快,有的只是恶心。
人类也好,非人类也罢,似乎只要被赋予了思想,欲望也就有如附骨之疽般紧随而来。
带着吸干母亲养分的原罪出生的自己,被自私的父亲凭借私欲打造成最合格的野心延续,从学会说话走路前就开始学会恭敬克制,努力想要争取的那点肯定认同,在得知自己肮脏身世后变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身上,还有什幺属于自己的东西呢?
他表情麻木地看着漆黑一片的夜空,只觉得身体里支撑着他的骨骼似乎伴随着这次毅然决然的割裂也一同被抽走了。
但至少,她安全了。
既然师仰光软硬不吃咬死了不松口,那他就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表明自己对她的势在必得,进而逼退那些暗地里蠢蠢欲动、想把算盘打到她身上去的人。
他强行将她绑上了他这艘还算安全的船,趁着她还没有爱师仰光爱得刻骨铭心、生死相随之前,就让他来成为那个恶人吧。
横竖他在她心里,印象已经差得不能再差了。
那就这样吧。
……
沈汨睡到一半明显感觉到自己浑身发烫,她迷迷糊糊伸手摸了摸脖子,摸到一手的汗。
呼吸间吐出的气都是烫的,偏偏额头冰凉一片。
发烧了。
晚上在凉掉的水里泡了那幺久,后面又连身体头发擦都没擦就跑去抓伏曲的现行。
太大意了,应该泡杯姜茶喝喝驱驱寒气再睡的。
这边刚搬过来别说药了,就连温度计都没有。
沈汨坐起身来,只觉得头晕目眩双眼发花,状态差成这样完全不科学。
想来又和身体里一直折磨自己的本源有关了。
掏出手机一查,附近的药店就那几家,这个点都没营业了,再远一点的又配送不了。
真的是……
她点开微信,视线停留在和仰光的对话框上,又不禁想起他说的那番话——
试一下吧,如果他睡着了撤回就行。
[仰光]
聊天框最上面的名字很快变成了“正在输入中”,沈汨只觉得鼻子一酸,视野里蒙上了一层水雾。
[怎幺了?睡不着吗?需要我陪你聊聊天吗?]
[我发烧了,你那边有药吗?]
[马上到]
沈汨捏着手机下床,脚刚落地就虚软地瘫倒在地,手机甩出老远,撞到墙壁砸出一声轻响。
眼前一阵阵发黑,耳朵里也是持续的嗡鸣,她擡起勉强撑在地上的手,揩过鼻下擦出一指的血痕。
一滴黏稠的血溅在地板,开出一朵猩红的小花。
怎幺会这幺严重……
沈汨闭了闭眼,稍稍定了定神,撑着身体缓慢站了起来。
纸巾捏成小条塞进流血的鼻腔,地上的血也被擦去,她扶墙走过去捡起手机,只觉得腿软得厉害。
温热的血液已经蔓延到纸条最外边,她确认师仰光没有回复消息,提前去客厅打开了门,这才进到浴室处理鼻子的血。
镜子里的脸卡白泛青,凄惨的顶光照射下,她眼下甚至都出现了可怕的青黑,唯有左边鼻孔糊着一圈血红,对比之下,越见恐怖。
水冷得刺骨,好在接连泼了数下鼻腔里的血止住了。
她擦干净脸上的水珠,使劲拍了拍脸颊。
好了,稍微有点血色了。
视野恢复了正常,耳鸣也停止了,可四肢依旧绵软无力,脑袋也越发昏沉混沌。
她暂时不能昏过去,坚持到吃完药就好了。
伏曲半梦半醒间听到了关门声。
那道他又羡慕又嫉妒的青草香又传到了他鼻间,只是这会儿似乎带上了雪夜的寒气。
“抱歉,这幺晚……”
是沈汨的声音。
她听起来没什幺精神,果然是被他气到了吧。
“还好吗?你脸色好差。”少年急急打断她,“我买了体温计还有退烧贴,还有这些乱七八糟的药。我不知道哪种见效比较快,所以干脆都买过来了……”
一阵窸窸窣窣,应该是少年在塑料袋里拿药。
药。
他挣扎着想要清醒过来,可周围实在太冷了。
“这里怎幺了?血?你哪里受伤了?”少年的声音紧张又害怕,“我先抱你回房,你身上怎幺这幺冷?我去给你烧点水……”
血?受伤?
玄关处陷入沉眠的巨蛇缓慢动了起来。
“别紧张,上火而已。”她的声音带着笑意,软软的,一点也不像刚才冷冰冰吼他的强势。
撒谎。
你很难受。
沈汨,你明明就很难受。
给你这份馈赠的人为什幺不帮你梳理好这份力量,又为什幺放任你以如此脆弱的人身来使用这份力量?
而现在,你明明已经难受成这样,为什幺还要优先顾及着他的感受去安抚他的情绪?
强大如他,为什幺看不出你此刻的真实状况?那些药,根本治不好你的难受!
“我稍微兑得热了一点,你先喝一粒退烧药。头稍微舒服一点了吗?这个退烧贴需要换新的吗?”少年的声音很温柔,却听得他一肚子火。
“可以一直贴着的,”她又在笑了,“现在舒服多了,不过好困,你要等我睡着了再走吗?”
“我陪你躺一会儿,”是身体钻进被子里的声响,“睡吧,我陪着你。”
“仰光。”
“嗯?”
“谢谢你。”
巨蛇的鳞片攸地张开,它仿佛正经受某种极度的痛苦,巨大的身躯疯狂地扭动起来。那双闭合的蛇眼终于睁开,纯黑如夜色的眼睛里那圈金纹迸射出慑人的光亮。
如果你无法缓解她的难受,那就滚开让我来!
小狮子好惨,嘤,到处是劝分组。
谁能想到他昨天才吃上的肉呢?周末这两天真是赶场子一样繁忙呢(摸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