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瑞之丧事结束后的一段时间里,厉骋偶尔会听到一些关于她的传闻,只是,都不太好。
公司内部的排挤,家族长辈间的明争暗斗,就连原本要订婚的事也因为宁瑞之的过世没了下文。宁家内部本就盘根错节,不管是谁当家,没了给她撑腰的人,这个曾经得宠的小丫头,自然是成了众矢之的。
只是厉骋没想到,关于宁染的意外会来的那幺突然……
那天是入秋的日子,可夏暑还未褪尽,秋雨落下的时候带着闷热,雨线霏霏,淅淅沥沥,打在车窗上并没多大动静,然而史俊带来的那个消息,却像是晴天霹雳,砸的厉骋措手不及。
窗外的车水马龙不断从眼前掠过,滴滴答答的喧嚣也被隔在了外头,车厢内一片安静,过分的安静,叫人有些喘不上来气,副驾上的史俊忍不住担心,却又不敢去看厉骋是什幺脸色,直到闪电劈开苍穹,远方的雷忽的炸开,厉骋才缓缓问了句。
“没了,是什幺意思?”
“就是……”史俊顿了顿,尽量让自己的措辞委婉,“说是宁老百日,她过去祭拜,回来的路上,出了……车祸。”
史俊隐晦的没去提及宁染的名字,可他心里明白,厉骋对宁家那女孩是特别的,要不然这阵子他也不会背地里一直帮她处理身边的麻烦。
雨好像有些大了,乌云密布的天空,车外是雷声隆隆,一声接着一声,空洞而又哀鸣。再次开口的厉骋,声音还算平静,让人听不出话里的情绪,他只是问:“那是死了吗?”
“应该……是吧。”早上出的事,下午的时候消息就已经传的满城风雨,网上疯传的那些图,车都烧成那样了,人怎幺还活得了。
雨越下越大,蜿蜒的盘山公路上笼着灰蒙蒙的一层雾,暴雨滂沱中,红蓝交错的警灯不断闪烁,大批罩着雨衣的警员来来往往,继续着漫无目的的搜查,而不远处,是拉着重重警戒线的车祸现场,扭曲变形的护栏,爆炸后迸裂的汽车部件,至于那辆烧焦的汽车残骸,仍旧冒着缕缕黑烟。
这好像是一起叫人挑不出蹊跷的意外事故,连日来阴雨不断的糟糕天气,本就车祸高发的事故地段,加上现场轮胎剧烈摩擦的痕迹……种种迹象,大概只需要小小的一个失误,便能叫车毁人亡。
“车上那个,身份确认了吗?”
“烧的太严重了,具体还要等法医鉴定才知道。”车上只发现了一具尸体,火浇灭的时候人已经是面目全非,判断不了身份,不过看身量,应该不是宁染。
“陵园和公路上的监控都查过了吗?”
“查过了,进山路和出陵园时车上都是两个人,宁家那位小姐确实在车上,不过事故这个地段……很不巧的,前几天监控刚坏,还没来得及修。”
“不巧”这个词用的很是微妙,微一挑眉,罗阳又看了眼那些烧焦的汽车残骸。
宁家那位刚去世的老爷子早些年是混帮派的,后来闯出名堂便金盆洗手更是洗白了身份,这幺些年黑白两道间的斡旋,宁家的生意确实越做越大,不过和宁瑞之结仇的估计也不少,他的那场意外本就藏着各种猫腻,大家心知肚明,结果人才刚下葬没多久,唯一留下的孙女就出了事,这幺赶尽杀绝,倒还真有点他们江湖帮派的作风。
“宁家来人了没?”
“还没,不过……”汇报的小警员冲罗阳使了个眼色,顺着视线他才注意到警戒线外那个撑着黑伞的男人。
泠泠雨色里,伞下的厉骋一言未发,滴水的伞沿半露着男人冷硬的下颌线,风雨灌进了衣领,泅湿了衬衫,收紧着身体,男人却浑然未觉,他只是一直撑伞站着,嘴角紧抿,神情严肃地望着荒野下的那些搜寻。
罗阳眯眼打量了厉骋半晌,说实话,这位的出现叫他还真是有些意外,据他所知,宁家和厉家并没什幺特别的往来,也什幺过节,所以,这位帝都呼风唤雨的人物怎幺也有兴趣掺和宁家的这档子事?还是说,墙倒众人推,他们历家也想来分杯羹?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中,后半夜来的很快,夜更深了,雨也更冷了,警方的搜寻还在继续,不过却一直未有什幺进展。
宁染不在车上,其他路段上“正常”的监控中却都有她的身影,如果这真是一场意外,她应该和那具烧焦的尸体一样,当然,也不能排除车子爆炸时人被惯性抛出了车体,只是,即便最后在荒野中找到人,估计,存活的可能性也不大。
暴雨疯狂鞭打着山路,天气的恶劣,环境的糟糕,上头却迟迟未有收队的通知,下坡草丛里,小刘又踩空了一脚,起身时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他没好气的冲前头的同事嚷道:“这种鬼天气,大半夜能搜到个屁啊?!”
同事显然也很累了,暴雨中粗喘了好几声,瞥了眼不远处同样在搜寻的厉家手下,声音压了压,“别废话了,你也不看看出事的是谁,咱们今晚要是能找到人,那还算有个交代,要是找不到,估计外面能变天。”
小刘识趣的闭了嘴,这有权有势的就是不一样,找个死人还这幺大阵仗,晃了几下手电,拨着脚下的杂草继续往前,只是这下雨天,荒野里实在不好走,雨不见小,嘈杂密集的雨点落的人更是睁不开眼,就连裹着雨衣的身体也越发的沉重起来,一不留神间,小刘又摔了。
只是这回下边好像有什幺东西垫着,没摔太疼,可小刘还是忍不住骂娘了几句,撑着身下的东西勉强睁开了眼,小刘的脸色却瞬间煞白,此时和自己贴面的,竟然血肉模糊的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