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天抱着一个用彩色卡纸包裹起来的盒子,上面系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彩带。
“安叔叔,你说小罗哥哥会喜欢我的礼物吗?”蓝天擡头问牵着她手的安柏。
安柏笑笑,“会的,因为是蓝天的礼物。”
走过医院长长的走廊,走到小罗哥哥所在的病房,看到他正坐起身。
“小罗哥哥,我来看你啦。”蓝天小跑着到他床边。
“送给你,这是我给你叠的千纸鹤。希望你快点好起来。妈妈也有叠哦。”蓝天将彩纸盒子放在床上。
“谢谢蓝天。我很喜欢。”骆嘉年牵起一个温和的笑,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
“小罗哥哥要看看礼物吗?我帮你拆开。”蓝天自告奋勇地想给骆嘉年展示一下。
骆嘉年点点头。
安柏将水果放在病床旁,看着蓝天与他亲近的样子。骆嘉年看见他进来,两人对视一眼,略微颔首。
“噔噔——”拆开层层的包装,蓝天举起一个五角星形状的玻璃瓶,里面是五颜六色的彩纸叠成的小千纸鹤。
“好看吗好看吗?”
“好看。”骆嘉年笑道。
“蓝天。安静一点。”
蓝天回头一看,是妈妈进来了。“妈妈,我给小罗哥哥看我们叠的纸鹤。”
“我看到了。”蓝玫说道,“你陪你小罗哥哥说会话吧,他在这很无聊。”
“好的!”看到蓝玫举起食指在嘴边作出嘘声的手势,蓝天夸张地降低了音量:“一,定,完成任务……”
蓝玫看向一旁的安柏,用眼神示意他出来一下,便转身朝门外走去。
“小罗哥哥,你饿了吗?”蓝天将星星瓶子放到旁边,关心问道。
骆嘉年摇摇头,视线不自觉地飘向刚才两人离去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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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住院部楼下的小公园里,草木茂盛,有来往的家属和在楼下散步的病人。
……
“因为他救了你?”
“你觉得我会因为这个吗?”蓝玫问道。
安柏没有说话,他知道她不会,但比起另一种答案,他宁愿她是出于愧疚。
“我发现我还挺喜欢他的。”她自然地说道,嘴角有浅浅的微笑。
“试着想象了一下,如果他这次真的有什幺事,我会很难受。”
“他之前问我,能不能只有他一个,我当时说不能。”
安柏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但后来……我想通了一些事情,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我不想让他伤心,所以我们……还是结束吧。”
……
你不舍得让骆嘉年伤心,但是他就无所谓。
是吗?
在这时候,一段早已经生锈般的记忆忽然没来由地在安柏脑海里闪现。
久远的回忆里,在那个破陋简单的出租屋里。
他们在床上嬉闹,亲吻,耳鬓厮磨,她笑着说要将他的衣服都塞到床下去,他问她舍得那幺欺负他吗?
她说她舍不得……
错过了她爱他的时候,就再也不能拥有她的舍不得。
现在,她的偏爱和舍不得……是对另一个人的了。
她喜欢的那个人。
空洞麻木的心忽然泛起无尽的酸涩和不甘。
原以为再次相遇是失而复得,是命运眷顾他的一次机会。这一次,他真的以为可以和她重新走下去,这就是他们的结局。
但他们之间的那道伤痕,从来就没有愈合过,哪怕他再如何试图弥补,都无济于事。
从始至终,她都是那个可以随时抽身的人。
他们之间,当真的真的就只有他。
这几年的时光就像是他偷来的,现在,她要拿走了。
……
“能再抱一下幺。”他面向她,淡笑道。
安柏的声音和缓,似乎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蓝玫有点意外,他比她想得要冷静得多,不过这样也好,好聚好散。
张开手拥抱他,安柏微微低下身回抱着她,她的气息萦绕在鼻间,从来没有变过的熟悉。
“你要好好的。玫玫。”
“你也是。你还是可以随时过来看蓝天。”蓝玫轻拍他的背。
安柏勉强地笑:“我会的。”
“谢谢你,安柏。谢谢你这几年对蓝天的照顾,还有对我的。你帮了我很多。”
“别跟我说谢谢……你永远不需要谢我。”
安柏皱眉,“玫玫……”
“嗯?”
“没什幺,就是想再叫你一声。”安柏放开她。
手垂下,牵住她的手。
美好的恋爱,苦涩的婚姻,纯粹的肉欲,养育的扶持,她都在这个男人身上得到了。
有好的有坏的,但不可否认,她人生很重要的部分都与他的缠绕交错在一起,剪不断,理不清。
蓝玫看着眼前的男人,仿佛还能看到当初那个清俊斯文的年轻老师的模样。可只有时间知道,他们都不是当初的样子了。
“你有些东西还在我那儿,之后有空记得过来取。”蓝玫说。
“好。”安柏答应。
他今天听话得有些反常,蓝玫也不再深究他的缘由。
体面平和地结束,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结局。
“那我走了。”安柏对她笑笑,慢慢地往后退。
几步远之后朝她挥挥手,随后便背转过身慢慢走远。
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蓝玫意识到这一次,是真的结束了。
擡起刚才他牵着的手,摊开掌心。
是一把钥匙。
……
……
像踩在云端,周围的人是流动的风。太阳很暖,但他却莫名觉得有些冷。
安柏神色如常地走在路上,大片的树荫投映在地上,留下斑驳的影子。
……
“你今年几岁了?是做什幺的?你和师傅是亲戚?”
“我嘛,跟你同岁,在你姑婆店里做学徒。”
“当老师累幺?学生好管吗?我看你就不像能管住人的样子,你得凶一点,声音大一点,就像我这样。”她作出佯怒的模样,“不许讲话!上课说话的统统站到后面去罚站!”
忍不住笑意,刻意维持的成熟持重破功。
“你笑了。”她单手撑在柜台上,托起下巴,“以后多笑笑,你笑起来好看。”
直白大胆的好感让他有些无措,耳朵慢慢染上红。哪怕心如擂鼓,手里紧张得快要冒汗,表面上还是要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
彩灯将夜幕装点如白昼,灯火与皑皑白雪交相辉映。
他们朝人群聚集相反的方向走着。她伏在他背上,搂着他的脖子。
雪花稀疏地飘落,脚下是踩着积雪发出的咯吱声音,刚刚追逐后还有些气喘,她暖热的呼吸扑在他的颈间。
她戴的绒线帽子的两根毛球系带垂在他身前,微微地晃荡。
“安柏,我们结婚吧。”
她的话随意地就像在说“安柏,我们待会去喝碗热汤吧。”
一句话电流般的窜进他的身体,让他停下脚步。
“说话呀,我们结婚吧,好不好。”
“嗯……我这不是求婚吗?你求我求都一样嘛。”
……
“砰!”的一声。
杯子惊雷似的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碎声。
她怔然地听着,像在听一个陌生人的肆意发泄。
他从未在她脸上看到过那样的茫然与脆弱,甚至还有一些害怕。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当理智重新掌控头脑,心里的恐慌逐渐升起。
想去擦拭掉她脸上的泪水,但她却后退了一步。
“好,那就离吧。”
“我明天就搬出去。”
……
“如你所愿,安老师。”
“我在想着……”她侧首到他的耳畔,情话似的呢喃,“怎幺让安老师当我的情人呢……”
“不过……我的情人有很多,安老师可不要太伤心呀……”
“安老师,给我念首情诗吧,你第一次写给我的那首。”
“安柏……太能折腾了,什幺时候才是个头啊……”她半眯着眼睛打着哈欠,强打起精神。
“辛苦你了,你真好……”
“他比不上你,不用在意他。”
“我发现我还挺喜欢他的。”
“我不想让他伤心,所以我们……还是结束吧。”
……
……
仿佛如梦初醒。
安柏停住,擡头看了一下四周,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陌生的街道。
他忽然不知道现在该要做什幺,像一艘失去方向感的船,再次置身于无尽的茫茫大海。
有牵着小孩子迎面走来的路人,小男孩好奇地向他投来目光,问妈妈那个人怎幺了。
女人看一眼安柏,摁下小孩儿乱指的手,说了句“别乱问”,匆匆走过。
安柏下意识擡手触碰了下脸。
却只摸到了一手的泪水。
她真的报复到他了,如果这就是惩罚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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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我写的是he,没想到写了三遍be……还没刀完,后面还有x__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