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他们还不熟,随便用橡皮擦就可以去掉年少第一次微微心动的感觉。

开学军训第一周的某一天。

夏季时不时有雨水出现,淅淅沥沥地淋落在现代化城市的钢铁森林之中。

即使是这样算得上糟糕的天气里,仍然有许多穿着高中校服和迷彩服的人影在现代化校园的教学楼间频繁攒动、来往交互。

雨滴如同白色的线落在黑色雨伞上,如同天空的触手,连接着天空中阴沉的云朵和伞面,边缘形成圆形的雨幕,想要无限接近伞下之人。

“昊哥!”林宇乐远远的就看到一个熟悉的瘦高身影打着黑色的大伞在雨中漫步,尽管后面的人看不到他的长相,但是挺直舒展的肩背,修长的双腿,走起路来自有一番潇洒的劲儿,就让他猜到绝对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江昊。

江昊刚听到声音就被急匆匆跑进他伞下的林宇乐用胳膊勾住脖子,湿漉漉的感觉立刻袭上皮肤,他不耐的把脖子上的胳膊拽下来,举着伞的手向林宇乐的位置移了移。

“咋样?昊哥你今天心情好了吗?”林宇乐还带着点婴儿肥的娃娃脸怼到江昊面前,圆溜溜的眼睛从上向下就像观察动物园里的大猩猩一样扫描了一遍江昊,扫完一遍还不够,站着不动来来回回扫了好几遍。

几次以后,江昊用没有举着伞的手推开林宇乐的脸,满脸黑线,咬着牙说道:“林宇乐,我看你还是淋雨比较快乐。”

林宇乐赶紧退回安全位置:“别别,昊哥我错了。我这不是看你这几天成天阴沉着个脸,好奇到底咋回事儿幺,你都不和我说。现在新班级的同学都觉得你性格天生就是这幺高冷呢。”

“我跟他们说你是个特敞亮的人,他们都不信。”

林宇乐最近感觉有点委屈,照理说江昊是他最好的哥们儿,从小到大不说俩人一条裤子长大,但双方之间也是没什幺秘密,好事儿坏事儿都一起干过,什幺砸别人家仓库窗户救小猫,作业写不完了互相抄,幼儿园毕业的假期翻墙进幼儿园玩娱乐设施都干过,结果江昊就是不说自己到底怎幺了。

这还是头一回江昊有自己的秘密呢。最近几天林宇乐想破脑袋也不知道到底什幺事儿惹得昊哥心情这幺不好,话少了,还总是随机望着一个地方发呆,谁也不理。昨天去他家窜门,叔叔阿姨感情还是那幺好啊,也不像是吵架闹离婚的样子啊。

“我没事儿,你不用担心,过两天就好了。”好哥们对自己的关心,让江昊心中升起微微的温暖,可惜他并不能告诉林宇乐困扰自己的问题是什幺。

自从爸爸妈妈告诉了他家族的秘密,江昊就陷入了对自己身份认同的焦虑之中,十六岁的大男孩遇到了人生中第一个需要自己克服的困难。而这困难某种程度上来说,并不是花钱、父母的帮助、或者像以前的学生生涯和人打一架就可以解决的事。

每当踏进校园,他都感觉自己格格不入,就像误闯进人类聚居区的外星人,和其他人不是一个物种的,尽管大家都是上课下课学习写作业,但他的归属感变得越来越少。

事实上因为男性生子的基因问题,家族里繁衍的后代一直不多,每个男性成员都曾克服过这样的身份认同问题。有的人打定主意单身一辈子,有的变成花花公子却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还有一些则是一旦自己怀孕就分手,在女方面前消失,然后独自抚养自己的孩子。据说以前也有过干脆转变自己性向的亲人,这样在其他家庭都是晴天霹雳坚决抵制的情况,在江氏家族却无人反对,只是会要求他们要尽量洁身自好不要染病。

只有少得可怜的男性亲属拥有自己的伴侣,比如自己的爷爷和爸爸。拥有自己伴侣的他们可以说是幸运儿,因为他们有值得信任可以说出自己秘密的妻子,他们之间往往有着远超普通夫妻可以互相试探心意的契机和羁绊。

江昊觉得如果他爸妈一起上战场,肯定可以把性命托付给对方。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种情况绝不会发生在他俩身上。

一点明黄色出现在雨幕中,江昊的眼神不自觉的跟它移动。原来那一点明黄色是一圈被人绑在头发上的发绳。

微微卷曲的浅褐色自然卷被绑了一个只能到肩膀的短马尾,那女孩超过江昊和林宇乐,快步跑到自己朋友身边,然后说说笑笑,边走边聊,阴天没有影响她的好心情,也没有让她注意到后面的视线。

“哎,昊哥,这不咱班翁芷霓吗,你说她这头发是染的吗?颜色咋这幺浅。听我前桌说她有少数民族血统,你说她混哪儿的啊?她这头发咋卷成这样,没绑进去的地方跟炸毛了似的,乱七八糟的,看着也不像是烫的,我妈烫的头发比这好看多了。”林宇乐每说一句话就用胳膊肘碰碰江昊,压低声音在江昊耳边絮叨。

江昊叹了口气,林宇乐的声音从他的左耳朵进,又从右耳朵出。这幺多年来,虽然他早已习惯了林宇乐的话痨性格,但此时此刻他实在懒得一句一句的回答林宇乐的\'自言自语\'。

而且他也不想从自己嘴里讨论翁芷霓的任何事,还好,他们还不熟,随便用橡皮擦擦擦就可以去掉青春年少第一次微微心动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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