黏腻潮湿的梅雨季,空气之中都是湿哒哒的,闷的人浑身发汗。
“小姐,莫贪凉,还是将外袍穿着吧。”丫鬟柳玉眼神发烫,将丝滑绸缎所制的嫣红夏云披子轻轻擡起:“若是凉着了可……”
小塌上斜倚着的玉人懒懒的掀开眼皮,推了推那袍子。
稠软酥蜜的嗓音带着些困倦,酥酥麻麻将人心抛进了温泉,烧的里里外外滚烫灼人。
“我不喜……”
如媚人心智的妖,诱人的娇躯被浅薄的捻金银红薄纱裹着,是当下兴起的抹胸样式,露出香潮艳丽的沟壑,那浅汗争先恐后的钻进去,轻易勾起任何一人的孽。
再看那妖精面如艳花,如珠如玉,粉白细腻,似将这天地的美色集为了一体。
猫眼低敛,羽睫摇曳,粉嫩的颜色浮在眼周,媚色醉人却又纯然如云,只是现下被天气扰的娥眉轻皱,旁人的心似乎都揪起了几分。
柳玉只得将衣物拿开,替小姐剥着葡萄,一粒一粒喂着。
见过娇小姐的外人都说其殊色万年独一,是世间宝珠,万国之玉,也有人说其只是噱头虚名,真正的镇国公嫡女其貌不扬,资质平平……
流言的原由则是娇小姐如今堪堪及笄,不喜外出,镇国公也将之呵护万分,众人倒是没有真真正正声势浩大见上一面的机会。
柳玉暗暗想着事情,心里七上八下的。
指尖如晕开的桃色的玉,将一轻若羽毛的竹柄双面粉红金丝扇捏着,慢慢悠悠的给自己胸脯扇风,入迷的看着话本子。
“竹呢?”
听到这个名字柳玉眼里阴郁浮现,她敛着眼答:“许是在陪二小姐。”谁人都知娇惜占有欲强。
果然,闻言娇惜顿时恼了,美目含水,眉头微蹙。
“把他给我带来!”
“是。”
不过片刻,竹便低着头匆匆赶来。
他面容清俊,神色却平淡乖巧,低头不敢多看,在娇惜几步远处行礼。
“小姐……”
轻飘飘的小扇砸在他的额角。
“又去见二小姐了?”
她气急,嗓音却绵软勾人,气急了也如勾人的刀,眼神里明艳的烈火烧得竹心尖颤,浑身燥热。
他直勾勾的盯着她,将脑里的所有都抛开,只余眼前魅惑娇俏的人儿。
自他偶然与她在那落魄的书斋相见后,她便将他带回府内,他沉醉于她恍若仙人般的容貌,以为她是喜他,谁知之后她只是随意来看他几眼,那抓心挠肺的相思之情快要将他焚烧成灰。
听闻她与二小姐不对付,故施技让那二小姐参与进来。
显然这是有效的。
短短三日,便传召了他数次,似乎就是在和二小姐争……但那都罢了,他的目的达到了。
“是帮二小姐写了几幅字……”
那熟悉火热的眼神叫娇惜皱眉,却又品不出,知不明。
她愈发恼起来,自己的独占欲让她气极,看着这个和多年未见的大哥有几分相似的脸,又想到二小姐,心里别扭起来。
“我看你魂都跟在二小姐身上了!那我就如你的意,成全你,滚她那去。”
闻言,竹双目瞪圆,惊慌的跪下,哪还有高风亮节的架子,跪着往前移了好几步:“不是的,不是的,求娇小姐莫将我送过去,奴想在此伺候娇小姐。”
修长白皙的手作势要去替她按摩,却被一张大手止住了。
“莫要靠近娇小姐。”
府里上上下下最宠的便是这娇小姐,镇国将军更是将军中的拔尖儿挑来了俩,就为了给娇小姐当侍卫。
若放在了旁人家,定会被人说大材小用,埋没了那俩军中勇士的前程,可放在了镇国府,那外人可没人敢说道。
雕花格棱长门两侧不知何时进了两人,身高修长健壮,宽肩窄腰,肌肉饱满,将墨绿的侍卫简袍穿的落拓有型,若有识将之人定惊得合不拢嘴,眼前的两人赫然就是那军中烈寒双煞。
皮肤略白的那星叫裴𫍽,俊美如涛,善用戟,因救人有功,镇国公赐他先皇传下的千斤烈麟戟,挥武之间烈焰燃起,无人可近。
而那皮肤略黑的叫秦冀,容颜深邃,有异族血统,身法诡谲,善用两柄寒月轮刃,冷刃寒寒,杀人无形。
两人并不共同作战,一人师从镇国公,镇守东部边关,而另一人则实打实草根出生,于西部边境长大,跟着镇国公的好友幽王镇守西部边关。
两人只因那年岁相近,战绩丰勇,事迹出奇被百姓所相提并论,慢慢便被那说书人称为烈寒双煞在民间传开。
裴𫍽只一手便将那在他眼里称之为羸弱的男子提起,身姿清贵优雅,半分不似侍卫,面无表情的飞身而出,将此人扔进二小姐住的素芳阁里头。
饶那竹说什幺,脸色也没有半分变化。
“将我送回去,我要与娇小姐说清楚!”
裴𫍽漆眸低敛,看着这蜉蝣神色冷戾,轻轻吐出一词,丝毫不掩盖嘲讽和杀意。
“愚蠢,不过是与世子有几分相似罢了。”
竹面色死白,踉跄着回去,却被人挡在了阁外。
秦冀跪在小塌旁,捡起那竹柄双面粉红金丝扇,轻轻扇动。
汗珠顺着欺霜赛雪的玉颈滑落,流入那口干舌燥的地界。
沟壑嘟嘟的摇晃,玉人支起身子,雾眼潋滟生姿,粉唇微嘟,楚腰细瘦,臀润肥秾,分外会长。
秦冀弓起身子让衣袍挡住几分身下,闻着少女软甜清香,平时可拿千斤刀剑棍戟的手都已经执不住那柄小扇,轻轻抖起来。
“气死我了。”
娇惜被膈应得无心看话本子,眼神转到秦冀卷翘的发上。
“过来过来,我想给你编辫子。”
她喜欢捣鼓些妆面之物,但不愿将自己的发拆开又折腾,刚巧秦冀有异族血统,头发生得卷翘带这些金棕的颜色,在峋国分外少见,她一眼就喜欢上了。
秦冀熟稔的盘腿而坐,背对着小塌。
娇惜腿本就有些僵麻,直接将腿弯放在眼前脑袋的两旁,跨在秦冀的肩上,藕玉莹白的小腿从裙摆下滑出搁在男人的胸膛和臂膀,贝壳般的脚趾泛着些嫩生生的颜色。
“帮我按腿。”
一旁的柳玉看了双眼瞪圆,连忙道:“娇小姐,不可如此坐。”
现下大峋民风开放,女子夏日的穿着并没有几十年前那幺严密,夏日也会穿着木屐出游,只是这般与一个外男的亲近还是……
柳玉与秦冀对上视线,脸色一白,止住了话头。
“无事,你们又不是那旁人。”
娇惜开心的辫着,丝毫没有看出半分不对劲。
秦冀敛了那狠辣的眼神,头部肩颈都挺拔未动,微抖着带着茧的手附上那软肉玉骨的腿轻轻的按着,眼睛不能四处乱看,但胸腔的那颗心早就擂起了阵阵军鼓。
小手在他脑袋上的动作轻柔酥麻,秦冀眯着眼睛,不知思及何处,只觉得火气难挨,难耐的想换个姿势。
“娇小姐,奴想换换腿。”
娇惜还未开口,裴𫍽已经回来了,他看着这幅画面顿了顿,一眼就看到秦冀那孽畜腹下顶了个弧度。
娇惜摆弄着发丝,给男子编了一个书中描写外域男子的粗蟒辫,满意极了,她想象中那粗蟒辫应当是这样,她拍拍他的脑袋。
“换吧。”
秦冀曲起一只腿,转身,低眉顺眼的帮着按腿,哪有那军中嚣张跋扈的样子。
裴𫍽从柳玉手里拿过果盘,拿着珐琅玉陶叉叉了一块小小的西瓜送入那湿漉殷红的唇中。
“娇小姐,人已经丢去素芳阁了。”
柳玉气的要命但是眼前两人她根本招惹不得,只得估摸着日头,去厨房给小姐做些喜爱的稀奇玩意儿。
想着娇小姐吃到嘴里那模样,心里热乎鼓胀的紧,娇小姐开心便是最好的。
“嗯。”娇惜无所事事的扯着秦冀脑袋上卷曲的发尾,却只见他的脑袋顶:“秦冀,今日怎幺没有逗我开心的笑话了?”
小脚踹了踹他的心窝子,然后慢慢擡腿似逗小狗一般,用脚将他下巴擡起来。
秦冀不说话,绿眸水光闪闪,像极了小狗。
“你好像那不足月的小犬,哈哈哈。”
秦冀装作委屈般低着头,舔她的脚背,入口棉甜滑腻,他恨不得将她脚指头都含进去,只是娇惜怕痒,脚心一碰就软,浑身都动不得,娇惜最怕,也最生气。
“汪汪。”
嗓音哑的惊人。
“好啦好啦,别舔我。”
娇惜娇笑躲着,可小狗给点阳光就灿烂,越发放肆,娇惜拉着身旁的人躲在那人身后,缩在榻内。
“别舔我啦!”
娇惜浑身粉红,有些脱力,身子软得不行,刚想发火,裴𫍽便将她揽在怀里,细细整理衣服。
娇惜眯着眼睛:“把你的口水擦干净!”
秦冀拿来温水,用小帕子慢慢擦拭着。
娇惜被抱的舒服极了,等他擦完又不安分道。
“坏狗,爬过来,我要骑你。”
镇国府没什幺眷属,除了那妾生的二小姐,还有两个哥哥,一人带去边关杀敌,一人忙着朝堂,两位都早早当起了一面。
娇惜自小被镇国公严严实实的护在府里,没几个玩伴,跟别说那天生不对付的二小姐若荷妍,娇惜是半分不想看见这让她娘气毙了的两人,从来没给过若荷妍好脸色看过。
以往都是柳玉和王嬷嬷带着她玩,来来回回就那几样也腻了不少。更别说那年王嬷嬷出了事以后,她被保护的更加严密,出行也都是挑着人少时候出行,行事低调。
就柳玉一人与她作伴,出去便也是无聊至极,久而久之便也不喜外出了,柳玉都怕娇惜闷出病来,好在镇国公给她找了俩贴身侍卫,俩侍卫来后好玩的便有趣多了。
她听闻王嬷嬷说小时候她也曾在父亲身上骑过大马,父亲自娘死了以后便不经常回家,天天守着那边关,这一去便是接十几年。
隔个几年她能见几次,初初几次她是万般盼望,可到后边,便什幺也不剩了。
她也早就忘记小时候的事情,根本不知骑大马是什幺感觉,只是两侍卫特别听话,她若想骑,还真肯给骑,经常轮流着给娇小姐骑,变着花样的逗她开心,她喜欢极了。
“娇小姐,小憩一会儿吧,上午忙着看小马,中午又贪着看话本子,现下今日的作业还未写,下午休息的话,起来便天黑了。”
裴𫍽将她抱紧了些,嗓音如珠玉清泉,潺潺入耳醉人:“奴哄娇小姐睡觉觉好幺。”
娇惜看着他温柔的神色,眼睛有些热,那泪珠噗噜噜就滚了下来,揽着他的衣襟俯身闻着他身上安心的味道,点了点头。
裴𫍽轻轻拍着她的背,胸前却传来闷生生的声音,似小猫一般小声儿。
“想爹爹和哥哥。”
过了一会又哼哼唧唧的骂着“讨厌”,“一点也不想”云云。
两人都是那习武之人,自是听的清清楚楚。
无人能想到,这世间宝珠,万国之玉,最是缺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