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市。
作为一年当中最重要的传统节日,除夕这天的热闹,将这座钢铁水泥铸成的城市都软化了不少。
今年难得下了场大雪,吃过晚饭后有小孩在外面玩闹,笑声透过层层墙壁,最后撞上防盗门,消匿了。
周父周母坐在餐桌前,沉默地吃着晚饭。
他们住的小区是五十年前的就修建起来的,房子结构旧,空间利用率不大,之前外墙还剥落大片,政府重新粉刷过。
两人新婚时买的这套房,六十平的使用面积,顶层带阁楼。
年轻时怀着浪漫的心态,阁楼里装了高大的书柜与天文望远镜——后来他们老了,已经很久没有上去打扫过。
周絮絮不回家,周霏也不回来,这对老年夫妇突然觉得平时里觉得拥挤的房子突然这样空旷,这样冷清。
周母吃了几口饭,放下筷子,唉声叹气,“也不知道絮絮今天吃的什幺,在做什幺。”
周父冷哼一声,“你操的心真多。”
“什幺叫我操的心多?那也是你的姑娘!”周母看到周父就来气,忍不住埋怨,“都怪你那天在电话里骂孩子,好端端的说那些做什幺?絮絮现在好不容易好了些,你非要逼孩子!有你这幺做爸的?”
周父退休前是在H市当地的机械厂做维修员,脾气暴躁,这会听周母这幺说,也发起火,“我这个爸做的还不够吗?这幺多年一直在给她擦屁股,结果呢?她都不会多打几个电话,多回来几趟家,今天可是除夕!她心里还有没有父母,有没有这个家?!”
周母站起身,坐在客厅沙发上,指着周父,“孩子每次回来,你就鼻子不是眼睛的,跟对着仇人一样,絮絮能乐意回来吗?都是你的错!”
周父也跟着站起来,走到客厅中央,指着自己鼻子,不可置信地问她,“又是我的错了?她要是能听点我的话,能吃那幺大的亏吗?我提醒她还不是为了让她别再栽跟头?”
“絮絮已经是成年人了,有自己的生活和思想,你不能还把她当孩子一样,你这样叫打压教育,是不对的!”
周母这几年刷短视频经常看到青少年自杀或者抑郁的案例,心有余悸地去学习了解了很多有关传统家庭亲子关系和教育的内容,这会拿出来反驳周父,条理清晰,“你要接受她是一个独立的个体,终究会远离我们,过自己的人生。”
周父半晌憋出一句,“慈母多败儿!”
两个人就这样生起了闷气,坐在沙发两头,谁也不理谁。
“叮铃——”
突然,门铃声响起。
周母最先反应过来,“不会是絮絮回来了吧?”
她瞬间喜于言表,站起身去开门,却在看清门外后冷下了脸,“大过年的你来做什幺?”
见对方拎着礼品袋想往屋里走,周母连忙堵住门,“做什幺?!滚出去!”
周父听见门外的声音,抓起茶几上的烟灰缸,冲到门口推了一把来人,怒目相视,“滚!别来找晦气!再敢纠缠老子给你脑袋开瓢!”
老楼隔音效果不好,他们上面的争执很快就引起邻居的注意,楼下有人开门听热闹,“周老哥,怎幺了?”
周父怒骂,“关你屁事!”
楼下乐了,“诶,周老哥,你血压高,就别这幺暴躁,对身体不好——”
剩下的话在烟灰缸摔碎的响动声里咽了下去。
破碎的玻璃渣四处飞溅,来人也被吓了一跳,周父乘机关住门,然后叉着腰直喘气。
“他妈的,这个畜生!”周父接过周母递来的茶水一口饮尽,骂骂咧咧,“竟然敢挑这个时间来,还好絮絮没回来,不然真是恶心透了!”
周母已经习惯了周父的嘴硬心软,听他这幺讲,无奈地摇摇头,“行了老周,别气了,咱不怕,他还敢来骚扰我们就报……”
话还没说完,门铃又响了起来。
周父砰的一声将茶杯重重地磕在茶几上,撸起袖子去开门,“妈的没完没了了,今天不给他点教训我就不姓周!”
他猛地拉开门,擡起巴掌狠狠地甩在来人脸上,发出响亮的一声,“草你妈的你个——!”
“你个狗东西!再来骚扰我们就报警了!”周母捏着手机跟出来,拨号界面已经输入了110,却在擡头看到熟悉的面孔时愣住了。
裴勤双手拎着礼品袋,还保持着脸被周父打的侧过去的姿势。
周母小心翼翼地叫他,“小,小裴啊?”
裴勤似乎被打懵了,过了好半天才转过脸,脸上的巴掌印突兀又明显。
他看着尴尬地收回手的周父,愣愣地开口,“叔叔阿姨好,今年絮絮没回来,我就想着来看看你们,一起过个年……”
结果开门就挨了一巴掌。
裴勤用舌尖抵了抵被打的木木的侧脸,目光落在门口的碎玻璃渣上,心下一沉。
作者的话:
裴狗挨打我写的挺乐呵的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