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速度太快,血色喷溅之后,空气压缩的死亡之音才嘶地刷过。
林东勋迅捷一滚,身后几人反应同样不慢,立即在土坡边掩蔽,建筑前后皆一望无遮,唯两侧野草蔓生。
射击未停,一人打手势,枪手藏在草丛中。
不需言语,自有默契,诱敌,鉴别,反向击杀,擡头一望,七八人正由两侧往废墟建筑掩行去。
是红尘会。
林东勋率先奔前,车上还有重武器,但没有时间。
三人一组,组成两队战术队形,对方不得不也分成两组,一组用密集火力阻拦,一组突进。
他确实没有料到红尘会的情报如此灵通,也没有料到他们会立刻来劫原藤美,也许已经找了一整晚。
“Man down!Man down!”
“郑丰,不要跟进来,将他们赶进去!”,林东勋冲进建筑,一分半钟后这里便会炸为碎尘。
姜狩抱着怀里的人狂奔,枪战的声音于外界交织成一片,他对这里的地形不陌生,后侧出口距离主路更近,然而刚要冲出门,忽被一条影拦住,那人手里的枪已经击发,他以近乎不可能的速度一闪避过。
“放下她!”
是井式崇,他自然认得他的模样,红尘会会长,时间飞速流逝,没有时间缠斗。
“井?”,藤美听出了来人声线,“井?”
“藤美,别怕,我会带妳走。”
身后另一人追击步伐已经撵至,熟悉无比,从未真正打败过。他低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斩断念头,将怀里的人一抛,“带她走,这里要爆炸了!”
井式崇一愣,立即下意识接住,藤美慌乱挣扎,“姜狩!姜狩!你要去哪里?不要!不要!”
砰!
千钧一发,井式崇抱着她就往半截墙缝一缩,闪过一枚阻止他们离去的子弹,新仇旧恨,奔袭之人是特机队副队长林东勋。
“快走!”,将藤美抛来的陌生男人大吼,转身往林迎了过去。
“会长!”,接应之人窜出来,满脸尘土,特机队太强悍了,光是那个副队长便放倒四人,余人几乎被击毙。
长久交锋,他知道自己仅凭两人绝不是林东勋的对手,但那个男人又是什幺人?为何要替他们争取分秒?看半身盔甲装束,分明是特机队队员。
但没有时间思考了,他抱着藤美朝外直冲。
“姜狩!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幺!”,这一次,林东勋是真的动了怒,姜狩竟主动将原藤美交给红尘会。
“我只知道我不能让你杀她,长官,为什幺?”,他当住林东勋暴怒一击,激战整晚,但还有最后的余力,热痛的血还在奔流,他就还有时间。
“哪有这幺多为什幺!?让你杀就必须杀!服从!”,绝对不能让井式崇将原藤美救走,否则这一局只与保安部平手,白白损失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那些孩子也只是学生,没有武器,为什幺也要杀他们?”,他终于问出这个问题,若有心魔,这才是他的心魔,拼尽全力,好好战斗,只为了得到林东勋的答案,如果必须将他击败才有答案,那他会将他击败。
林东勋怒不可遏,“你疯了!这时候还问这个做什幺?这里要爆炸了!”
但他不答,他在那双几乎有水光的清澈眼里望见一种令人胆战心惊的东西,不敢置信,分神了,被他重重摔撞至墙边,“你不要命也要让她走?姜狩!你只见过那女人三次!你要抛弃特机队,抛弃你的生命?”
“为什幺要杀他们!?”,他任疼痛冲刷,逼出仅余的力量,一拳一拳,将林东勋死死压制。
“总有情报失误的时候!”,他气得大吼,“只是意外,只是附带损失!”,这些事情有什幺重要?为何要困在心中成为缚缠执念?
愤怒陡生,瞳孔之中虹光一闪,姜狩猛地被他狠狠撞飞,若非兽血令骨骼有如钢铁坚硬,这一击普通人已胸裂而死,仍是气血翻涌,他立即举枪,而林东勋手中的枪口也早已锁定他。
他一瞬明白了,林东勋也是兽影,“对,我是第一代,你是第二代,你该比我强的。”,他读懂他的震惊,“但你总让我失望,我一直对你寄与厚望,你怎幺可以让我如此失望!”
不要从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秩序中逃脱,那才真是无容身之处。
他心脏一软,痛苦更甚,他不是不懂林东勋对他几乎是超越规范的包容,但那眼神却令林东勋更怒,“你不可以心软,对任何人,包括我!”
所谓柔软,只是一时的凄惘,为得是让强健的精神瓦解,溃不成军。
他没想过那个执着的孩子在执着底下,是个孤独又柔软的孩子,一直以来,他压制本心,做一头单纯的野兽,符合他的期望,换取一个容身之所。
时间滴答流逝,生命往前是虚无,往后是否也要化成一片虚无?
数秒,枪口颓然放下,姜狩撑着疲惫疼痛的身体摇摇撞撞起身,将整个背脊留给林东勋,不再看他,转身朝光的源头走去,晨光照耀,一条条金色透射入坍墙碎石断垣残壁。
“姜狩!”,林东勋怒极大喝,但第一次,握枪的手产生了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