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宴

赵天歌待在侯府的时间其实并不很长。

官司打完后,表舅便接他走了。

几个小辈相处了几个月,关系已经熟稔起来,临到赵表哥要走,从未体会过离别的谢凝突然有了一点点不舍。

赵天歌自幼跟着父亲做生意四海为家,见识颇广,有一肚子的传奇和民间趣事,又是个温和的性子,在谢凝看来实在是顶顶好的玩伴。

离开前,赵天歌摸了摸她的头,微微一笑,“没关系,明年有机会再来看你,阿凝。”

*

之后一年继续吵吵闹闹的过去了,又犯了回要命的牙疼后,谢凝嗜甜的本性收敛了些。

后来不小心摔着,脸上倒没落下什幺伤,牙摔掉了两粒。

谢凝也很委屈,那门阶素来让仆妇们收拾得干干净净,怎幺偏生她去给母亲请安那日在门口摆了盆珊瑚,她一没注意就绊倒磕在地上。

事后才知道,原来是在收拾房间。母亲汤药不停,时间久了,房里物件也总萦着一股清苦的药味儿,丫鬟们便不时拿出来散散味道。

所幸掉的是两颗成了蛀牙的乳牙,还会再长。

华锦闻讯,从猎场回来看她,长弓还背在背上。

这一磕倒不是很疼,血流了不少,还豁了个洞。谢凝生怕往后被当成笑话的谈资,故意扭头不去看他。

华锦以为她疼得说不出话了,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戳了戳背问她还疼不疼。

见她不应,又收回了手指,谢凝闭着眼躺着只听得背后窸窸窣窣,随后手被拉过去塞了个什幺东西,柔软又蓬松。

这下不能不睁眼了,低首一看,谢凝乐了。

竟然是一只豆眼白喙灰棕羽毛的小云雀。

“喜欢吧?”

少年语气得意。

送我的?谢凝坐起猛点头,用眼神问他,捧着不怕人啾啾乱叫的小雀,眼睛晶亮。

“林子里遇到随手抓的。你若喜欢,送你也无妨。”华锦偏头摸摸鼻子。那只鸟落在枝头的时候他就觉得这黑亮亮的眼像极了某个人,四皇子刚搭上弓就被他拦下,用食物诱下来抓了。

现在一看,确实很像。

谢凝确实喜欢,忘了自己刚才的想法,忍不住笑了几声,很快又反应过来,重捂上嘴警觉的转头看向华锦。

果不其然,少年的脸色已经变了几变,起初还强装镇定,然而还是在谢凝怒目圆睁的注视下慢慢的滑落下去,最后埋头在臂弯里,只露出耳尖浑身止不住颤抖。

“阿凝,你的牙怎幺...哈哈哈哈。”

华锦笑得锤床。

谢凝黑着脸从一边用枕头把他砸出了房间。

就不能对这厮改观!

谢凝由此谨小慎微起来,顾忌着自己缺了牙,努力笑不露齿,连平时的行坐都淑静了许多。瞧着有了几分名门闺秀的样子。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

又一年,谢凝十一岁了。

这年京城里发生了两件不大不小的事。

一是邻国西夏的云容公主过来和亲了。

西夏与大燕向来是死对头,不过若要追溯起渊源,几代前又是同一国分裂出来的,彼此打了数十年的仗,双方都疲惫不堪,直到当今圣上登基,双方和谈后战事才渐渐平息。

但为了避免对方出尔反尔,隔几年还是会互相送几个公主皇子过来以示友好。只是自打前年起,西夏忽然在两国交接的边城一带安插了数道哨岗,引得朝上群臣一片哗然,正疑心之际,西夏派了使者前来解释是清盗剿匪,不久,公主被送来和亲才稍稍缓和了些。

二是谢凝的父亲永安侯也暂时调反归京。这是永安侯自己请求的。

好在眼下海内无战事,倒是很快就被批准了,谢凝靠在母亲身边给她念父亲寄回来的家书,念至此,一脸高兴的转向她道:“娘,爹在菡城马上就到了!”

侯夫人慈爱的看着女儿。正是长得快的年纪,谢凝相较前年,已经褪去了点婴儿肥,露出尖尖的下巴,初初有了少女纤柔青涩的味道。一双眸子生得清亮动人,宛如山间流水,脸也细嫩得如新剥鸡蛋,找不到一点瑕疵。看她猫儿一样软软靠着自己,侯夫人心也跟着软成一团,颇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

“好几年没见过爹了,我好想他,娘想不想爹爹呀?”

侯夫人自然也是想的,不过当着女儿的面肯定不会说出来,嗔怪的看一眼向自己撒娇的谢凝,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就别赖在我这里消磨时间了,过几天还要去宫中宴席,还不赶紧准备准备。”

说是宴席,请了诸多名门贵女,其实也是皇后给自家儿子物色妻子,顺便拉拢一下各家世族。不过阿凝还小,还远不到出嫁的时候,此行不过是去社交圈子里开开脸。

想到这侯夫人心里还愧疚了一下,丈夫远在塞外,家中自己又是个病恹恹的体质,害得从阿凝出生到现在,也没能带出过参加什幺聚会,整日呆在家中,也没个同龄的女伴聊聊天。深感美玉蒙尘的侯夫人盯着谢凝浅浅叹了口气。

谢凝不知道母亲为何叹气,乖乖的告退,心想宴席有什幺好玩的,若不是皇后特意邀请了,她才没兴趣参加。

不过知道父亲即将回家的消息还是令人雀跃万分,谢凝回房把信又展开读了一遍才放下。关了窗,打开衣柜翻出一件浅粉色宫装。

她解开自己的衣裳,想要试穿一下。

身后的门忽然大开,华锦大步跨进来,俊俏的脸上似乎余怒未消,“阿凝,别去...”

宫宴...

后面的话像在喉咙里卡住了似的。

房内,谢凝身上衣物已经褪了大半,单薄纤白的背大片大片的暴露在空气中,胸前的布料微微隆起,不甚丰满,如枝头青果般青涩鲜嫩的少女仍在发育中的身体就这样跃进了擅闯者的眼内。

四目相对,俱是呆住,谢凝先反应过来,下意识想要叫,未出口却被捂住了。

“嘘嘘,别喊...”

少年慌得用掌心把她半张脸都遮住了。

仿佛有一团火从脚底一路火辣辣烧到了脸上,谢凝羞愤难当,又不好说话,耻得泪水在眼眶里转啊转啊,硬是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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