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局

广明殿冷清了下来。

高澋受伤后,他的姬妾全被徽云打发出宫各谋生路去了,今日徽云到了高泓那儿,说话间又叫她留下用午膳,只好派了个小太监知会一声。

一下子没了人给他念书听,耳边总觉得缺了什幺,再加上陈殊回禀道:“公主天未破晓就起身给太子做了一盒桃花饼,到底一母同胞”,更使得高憬心中烦闷。

回想起高泓做的禽兽事,他冷哼一声:“他也配?”再没心情喝药,抿了一口便让人撤了。

随后半柱香时间不到,他就要问一声:“公主回来了吗?”

陈殊摇头,却犯嘀咕,说实话他弄不清楚主子对十一公主的态度。

这段日子眼见着他二人相处,自然晓得了过去几年主子梦魇时唤的“莺儿”是何人,幼时主子未出宫时跟公主有些情分不假,可一晃经年,又是异母的兄妹,怎幺值得主子惦念许久?

再说这回猎苑之事,本来是他们收买了东宫侍卫做的一个局,既能挫挫太子的锐气,又能顺理成章留在京中,可谓一石二鸟,这条计策其实是将徽云也算了进去,高憬料定她心软,必然不放心他以伤重之身独自回宁州,虽不愿利用她,但筹谋五年才等到入京机会,自然不能白白放过。

然而百密一疏,还是算漏了。

猎苑中有他的人,自有办法让太子与那只白狐恰恰好出现在同一处,他再佯装捕狐挨上极有讲究的一箭便大功告成。

谁知徽云不听劝凑上来,她那时站的位置正出了那侍卫的视线,差点酿成大祸,直到此刻高憬还心有余悸,万一徽云真有个好歹,他重活一世机关算尽又有何意义?

因为生了变故,已与当时商议的中箭情形不同,而高憬一心救徽云,这才半只脚踏进了阎王殿。

不过这一箭中得值。

不仅换来徽云的朝夕相伴,得她亲手照料,更没想到她如今与高泓情分尚深,却能为了他与之对抗,本来他知太子久得圣心,不受宠的皇子受伤这种小事很难让圣上动怒,结果倒是出人意外。

窗映霞红,日轮西坠,宫人已预先点了灯。

在军中锤炼过的人,小小箭伤何须躺上十天半月,后背的伤口瞧着吓人,其实早就没了钻心的疼,只是为了惹徽云怜惜,高憬硬生生装出缠绵病榻的可怜样。

久未舒展筋骨,半个身子都睡麻了,正好今日下地走几步,给几盆花浇浇水,隔着窗子再赏赏春景,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前世的这一年实乃多事之秋,虽然已提前做了万全准备,仍是难免担心会重蹈覆辙。

思索入了神,忽然通传徽云回来了。

高憬立马扔下那些花,从窗边三步并作两步奔上榻,匆忙间不小心撞了伤口,狠狠疼了一道,起了一身冷汗。

徽云见他脸色苍白,攥着他的手:“三哥怎幺出了这幺多汗”,当下宣了太医来看,老太医把了半天脉也没底,按理说早该有起色,他只能归结到宁王体弱上,多加了几张方子。

送走太医召来宫女问话,她才得知今日高憬根本没喝药,下人又奈何不得他,气的徽云红了眼眶:“三哥不把身子当回事,我也不管你了”,站起来就要走,高憬急急抓住她手腕,背上用了力,整个人从塌上跌下来,他喊声疼徽云就心软。

其实也真疼,里衣都沾了血,接着便是好一阵忙活,换衣裳准备药,等他乖乖喝了药重新趟下已是戌时末了。

“太子如何了?三哥自己不争气,倒还连累了他,下回莺儿万不可这般莽撞了”,高憬与她闲话,满是歉疚之意。

徽云安抚他,“三哥别多想,太子哥哥不过跟我别扭了一阵,我做了盒桃花饼诚心与他赔罪,他难不成还能记恨我?”

提起桃花饼,高憬更来气。

“莺儿何时学了做点心?三哥倒没印象了”。

“去年春天的事了,一时兴起跟御厨学了几下,后来受不得罪便搁起来了,今日不过临时抱佛脚”,徽云解释,颇有些赧色,她也明白自己的性子,打鱼晒网没耐心。

“你做的肯定是极好的”,他话只说一半便停下来。

徽云立刻顺着他的意思说:“明日我做给三哥吃?不过三哥不能再耍小性子不喝药”。

高憬遂了心愿,忍不住弯了嘴角,“药苦,妹妹多给三哥放些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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