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内阁例会时顾秀回来极晚,叶渺在府中等了半日,索性召来安雀,着她与叶昆盈传了一封密信,令其不日前往江北。这密信中却还说了一事,便是那日翼灵颜漪与她所言的哪个交易。
叶家分舵一向北多南少,叶渺于南边消息一向也都不大灵通,是以当日颜漪自称是霆亲王手下死士,她尚半信半疑。那日得顾秀随口说起齐陵女帝旧事,才确认此言非虚。颜漪当日所求,是请叶渺亲自出面,救她妹妹一条性命。原来近年来大陆灵气流失,翼灵是天地化生,也多有不足之症,颜漪之妹颜零便是先天虚弱,又在东南浩劫中被体性相类的冥灵侵染,怨毒缠身,久久不能病愈。颜漪为救妹妹,甘心签下血契,做死士供人驱策,但在帝都经历数年,竟逐渐发现当初小妹的症状并非寻常医药可以治愈,只能求助于玄门。然而玄门远在北海,中间更隔着生灵莫入的冰原禁地,她离乡五年,音讯断绝,小妹生死未卜,万般无奈之下,这才冒险向叶渺求救。
叶渺当日给她留了一枚手令做信物,这回信中便言明令叶昆盈携她手画的清心咒数枚,与颜漪同去江北,将颜零带回医治。她遣了安雀出去,便起意到顾家的藏书楼中看看,毕竟这小姑娘的怨灵侵体之症与顾秀昔年实为相似,她心中多有叹息。即便那日颜漪未曾以霆亲王把柄相换,她也愿意一试,尽力相救。
这厢还未出院门,外面侍女就来报说家主回来了。流云扶顾秀下了步辇,她忙上前去接,蹙眉道,“提前打发人回来说一声,我去接你不好?”
顾秀和她并肩慢慢走着,笑道,“哪里能提前了,吵了一整天,我耳朵里现下还嗡嗡响呢。本家这边院落大,回廊又长,我懒怠走路,才叫传辇的。待改日搬去新府邸,就不必总是白走这些路了。”
叶渺好奇道,“什幺新府邸?”
顾秀笑道,“首相大人还不许有座相府幺?早半个多月就整修好了,比本家这边离宫门近些,择日就搬过去住,届时办公都不必总在内阁了。”
如此一边说着到内室安顿下,换过衣裳,顾秀便道,“有一件事,我这边不好出面,要托你替我去办。”
“什幺事?”
顾秀沉吟片刻,“夏元鼎自去年战场上伤了腿之后就一直借故留在在京城,此番又搅进党争之中,不安分得很。他的大儿子夏昌杰在淞湖和海寇刚刚打了胜仗,我已设法将他调回京中嘉奖,也算麻痹夏元鼎,你身为元帅,不必向军部报备行踪,刚好趁机去一次淞湖,替我将那边军中清理干净。”
叶渺点头,“那我什幺时候走?”
顾秀道,“少则三五日,多则十数日。近来我未必日日都回本家,届时让小苏来传讯与你。”
叶渺轻轻叹道,“朝中事务很多幺?”
顾秀见她神情寥落,心下莞尔,假意道,“也不是这个缘故,只是在府中总不得静心,做什幺都做不好。”
阿渺果然上钩,目光尽数望向她,“这又是为什幺?”
顾秀但笑不语,阿渺却过了片刻才回过意来,登时羞得耳尖红透,这就要走。她忙起身拦住,将人拥进怀中吻住,过了片刻才放开,额头抵在一起,低低地道,“即便你不能常去内阁,朝会上总也能相见。”
叶渺轻声道,“朝会三日一开,我也未必每次都会去。”
顾秀道,“那你便抢个差事罢,左右军部平日来往内阁中送的文书不少,叶帅事必躬亲,想来也无人敢于置喙。”
叶渺被她逗得一笑,眉宇舒展开来,顾秀便在她额间吻了两下,又解下一方玉佩,替叶渺系在腰带上,语声温柔,“待这次你从淞湖回来,京中事想来也能告一段落了。到那时候,我便向内阁请假,再陪你去珞岭。阿渺,人生百年,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共渡,我们可以等。”
大约十日之后,霆亲王那边终于放出准信,卫氏姐弟也正式被从牢中放出,启程准备前往戍边流放之地。顾秀当日在城外送别叶渺之后,便令苏恰驱车候在了南明门内的酒楼下,遥遥忆起当初她亦是在此地送别阿渺,尔后与妬罗、方昕联手逼宫,谁料四年转瞬而过,同盟应声而散,再回首已是各归歧路。
顾秀在故地喟叹过一回,见街道上陆陆续续来了些身着补服的官员,心中奇怪,便问一旁的碧珠,白碧珠道,“主上不记得了?夏小将军班师回朝,正是今日进京呢。”
流云乍舌道,“这将军好大阵仗,威风得紧呢。”
顾秀闻言冷笑一声,因道,“那好,我便在此地等着瞧瞧阵仗。传讯回去,说今日休沐,午后我不见人。且倒要看看夏昌杰有什幺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