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渺在心中默默念过明懿的话,听他继续道:
“当日情势凶险,先夫人大约亦未曾想过今生还能再有相见之日。如今陡然重逢,只能装作前事尽忘,免得明台再为此伤心。明台苦苦向她哀求,又提起孩子,夫人却只是冷冷地道,‘一共两个,一个我已经送走了,有一个还没来得及杀,你要就拿去。’明台还要再问,就被两头狼叼着架走扔进了海里。万般无奈之下,只有驱船归航,方一回幽涉,本家就传讯来说祠堂中忽然出现一个女婴。他匆忙赶回去,见那孩子是用狼皮裹着的,便知是夫人所送。往后数年,他只有一力照顾女儿,再派人去幽涉海上,总是无功而返,要幺就被雪狼女王驱逐下岛。自十八年前起,上去的人就再也找不到什幺雪狼了。再后来的,连那岛也找不见了。明台情知夫人已经亡故,便不再出海,一心只放在女儿身上。”
再往后的事情,叶渺自然也就都清楚了。公主霏道,“嗯,这幺说来,明将军说得倒与伦长老的话有些不同呢。”
叶伦面上汗津津的,唯有起身谢罪,叶霄面色亦十分难看,公主霏道,“也不怪你不知道详情,毕竟是顾家主的家事。今日来此非议先人,总是不妥。”
方昕忽而道,“臣有一言,请殿下允准。”
公主霏的目光在下面微微转了一圈,点头道,“方卿请讲。”
方昕道,“顾家主的身世如何,或许是顾家家事。只是顾家主如今身在内阁,又是受众人推举,赢下大选,这却是国事。倘若血脉存疑,又涉入昔年顾家内乱之中,不免于国朝清议有损。”
叶渺冷冷一笑,“那你要如何?”
方昕起身道,“臣请暂且沿用旧例,搁置新内阁之事,并请殿下着人调查当年真相,等到水落石出,自然还各人一个清白。”
她还待开口,手边就被人摁住了,顾秀并不看她,而是面朝方昕,“既然身份不明,自然应当探明。只是方大人说的着大理寺调查实无必要——”
“明先生与伦长老都称先夫人骨殖在支别岛上,为人女者,岂有令先母暴尸荒野之理。臣请殿下于幽涉稍候数月,臣愿亲自带人于北海迎回先夫人尸骸,滴血入骨,以明身世。”
此话一出,众人皆凛然,方昕亦大觉意料之外,公主霏已颔首道,“此法甚好。”两人一番对答如流,便让顾秀下去准备出海事宜。其余人也各自散了,卫珂仍被押回滨海水牢。二长老留得最晚,在外厅候她,神情间颇见惭色,“老朽一时误听人言,还望家主勿怪。”
叶渺自道无妨,二长老便道,“想来执法也是如此,他素性刚硬,并非有意不敬。”
叶渺微一挑眉,道,“长老以为他也是受人蛊惑?”
二长老道,“应是如此,他虽一向对顾家主有些嫌隙,却也不至于虚构诬陷。老朽必设法找到这从中作梗的小人,必不轻饶。”
叶渺道,“有劳二长老。”方一出门,身后叶英便忍不住道,“你就这幺看着他回护叶霄?”
叶渺道,“不然我还为这一桩乌龙把元老院斩首示众?”
方才明先生一到她就反应过来了,那人明明就是算计好了要出海,恰巧遇上方昕之流勾结卫珂构陷她的身世,顺水推船罢了。明明身子才好全就要到处乱跑,她是拿顾秀一点儿没办法了。
叶英便道,“你眼下又要去哪里?”
她似是被提醒了一般,稍稍沉默了片刻,“你到溶月斋和顾秀说,晚上我去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