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月的天气,忽冷忽热。
昨日回来的后半夜,淅淅沥沥下起了雨。一早醒来,红豆前脚刚踏进屋服侍梳洗,谢凝蔫哒哒看着屋顶,直直打了两个喷嚏,
之后倒霉催的染上风寒了。
好在老大夫说症状轻,按着方子抓点药,喝几天就行了。
谢凝正老老实实待在家中养病。那隔壁世子也不晓得是哪听到的消息,第二日晌午过一刻,就溜达到侯府来“探望”她了。
谢凝看看红豆刚塞进手心里的冒着苦气的药盅,合理怀疑他就是特意来看她受罪的。
她因病说话带着鼻音,瓮声瓮气的问:
“你来做甚?”
“闲来无事,来看看爷的红颜知己病好了没。”
谢凝翻翻白眼。“世子爷的红颜知己多得都快排到京城外了,哪赶得上我啊。”去去,谁要当谁当去,她可不稀罕。谢凝一阵恶寒。
“说笑的,某人不是怕苦?给你带了点甜嘴的。”华锦扬了扬下巴,示意桌上那一小包。
“梅子斋刚出的新品。”
谢凝狐疑,他这幺好心?要知道这厮从前可没少借这事捉弄她......谢凝摇了摇脑袋,像是要赶走某些想法般,挥挥手道:“不用了。”说罢,颇为豪气的一饮而尽。
他神色微动,谢凝强忍下做苦瓜脸的冲动,抿唇舔了舔还沾着的药汁,心下有些许骄傲一点点暗爽。
看吧,她也是有长进的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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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永安侯府幺女,谢凝小时候说是在蜜罐子里泡着长的一点不为过。
糖一样的小人儿,怕苦也怕得理直气壮。
偏随了母亲,身子骨薄,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容易染上病,那时哄小小姐喝药是全侯府上下最大的难题。而对谢凝而言,如何逃避喝药也变成了一个经久不息的问题。
于是乎,在侯府常能看到如下的画面。
大哥谢裕端着药碗板着脸在墙头一角苦口婆心大讲道理,二哥谢易不帮忙反而在一旁偷笑,底下丫鬟婆子快围了一圈,她站在墙头说什幺也不肯下来,背后不远就是秦王府新落成不久的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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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灰色的墙头下,高挑瘦削的少年端着碗站在那里,神情严肃的说教着什幺,另一个年纪稍小,一味只顾着笑。
墙上,女孩儿扎着垂挂髻,摇摇晃晃的艰难站起,半低的小脸如同瓷胎一样白玉光滑,树影摇动,近午时分的光线就明明暗暗地落在她身上。
“阿凝,下来!”谢裕喝道。
“是啊,小姐。就听了大公子的话,下来把药喝了吧。”
“喝完病才能好啊。”
丫鬟们跟着七嘴八舌的劝。
谢凝那厢把头摇得成拨浪鼓,哭丧着小脸,泫然道,“不要,太苦了,我不要喝药!”
一群人僵持不下。
纵然谢裕读遍五经,熟阅兵策,却也拿这个娇纵惯了的妹妹头疼不已,还在思忖对策,一旁忽而传来一道询问声:“这是怎幺了?”
众人顿时齐齐侧头看去,但见路径拐角尽头,梨花树下,立着个穿饰华贵的美丽女人。乌发整齐的用玉簪束在脑后,女子面容端静,身后还牵着一个同样容貌精致的男孩。
母子二人都漂亮得跟从画里走出来似的。
众人一时都屏住了息。
谢裕认出了她,老成的少年领着众人郑重的行礼。
少年毕恭毕敬称道:“王妃娘娘。”
复转过头,对还在耍性子的谢凝训斥道,“阿凝!还要闹多久还不快下来。”
秦王妃看到了瘪着嘴的谢凝,眼神在搁置一旁的汤碗和她之间流转了一圈然后...然后这个长得十分好看的娘娘走近了些,在墙根处停下。
“你就是阿凝啊。”
“像啊,和你娘亲长得确实很像...是病了幺?为什幺不喝药呢?”
王妃娘娘的声音温和好听,她还认识母亲。谢凝顿时对她有了好感。
母亲身子不太好,大部分的时间都缠绵病榻上,从未听说她还有认识的什幺朋友,今日却来了个长得跟神仙似的娘娘。
“唔,我怕苦。”小姑娘如实答了,撇撇嘴有些委屈。秦王妃笑眯眯看着这个玉娃娃般的孩子,伸过手牵她从墙上下来,拍拍她的裙裳下摆,“不怕,不怕,喝完药,请阿凝吃我做的糖便不苦了。”
糖,她吃过多了。但是...谢凝皱了皱鼻子,有些犹豫。秦王妃温温柔柔的继续诱哄:
“好不好?真的吃完一点都不会觉得苦了。”
“因为我家的小锦儿也很怕苦呢。”
这伤寒汤里兴许还有些助眠的药材,谢凝没多久便无精打采的打起哈欠。
华锦知趣,也不久坐。真是看过她便走了。
谢凝打道回被窝里继续睡回笼觉。
睡前又朦朦胧胧的想起这事。若不是由此想到,她也快忘了。
秦王妃来的那次,是他们的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