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他打一针镇定剂。”
我坐在病床旁边,把玩着每个狱警都会配备的小型手枪,食指轻轻抵在扳机上,瞄准床上盯着我看的少年。
金停下给他换纱布的动作,一时没有接话,他整理好白鸟脖颈间的绷带,嘴上小声嘀咕,“又不是想打就能打的。”
“那就给他喂安眠药,让他赶紧睡着,闭上眼睛别再看我了。”从白鸟看见我那刻算起,他足足盯了我半个小时,连眼睛都没眨。
“哈哈哈哈,”金处理好最后一块纱布,他直起身子,戏谑道,“怎幺,你是怕他把你也吃了?”
手枪对准眼前坏笑的男人,他赶紧双手高举,做出投降姿态,连连认输,“不要冲动,娜诺西,我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医生,假如你太过粗暴,我可是会流眼泪的,请对我温柔。”
和金逗趣几句,我稍微打起精神,他没有问我具体发生了什幺事,但我猜他心知肚明,收容犯人首先就要经医务室体检,他不可能不知道伊格纳兹又回到雷德曼斯的事。
甚至送连伊格纳兹来的那位投掷者是谁他或许都清楚,我没有问,问了也是白费功夫,他必然不会告诉我。
就像理查德所言,我不能再重蹈覆辙,破坏游戏规则的人若不曾拥有制定规则的权力,那这个人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成为眼中钉,肉中刺。
尽管过了两年安稳日子,我却很清楚的知道当初的惩罚并没有消失,只是延后了而已。
“我明天再来看他。”留下这句话,我赶紧离开医务室,今晚还要值夜。
回到值班室,我懒散坐在椅子上,把冷掉的热可可一饮而尽,突然肩膀发毛,我迅猛转过头去,身后空无一人。
果然是太神经质了,因为白鸟的缘故,他奇怪的眼神令我头皮发麻。
我调出刚才白鸟和那个男人所在两人间的监控,看见画面上面对我出言不逊的男人像条狗一样趴在地上呻吟,周围溢出的汗水隐隐拼出人形。
点击恢复正常模式后,我调出房间监控,时间拉到事件发生之前,男人躺在床上看书,白鸟则阴暗地缩在角落。
男人似乎觉得不舒服,转过身去背对白鸟,谁知这时,白鸟灵巧地四肢并用爬到男人床前,大约蹲坐了十分钟。
突然,男人坐起,暴跳如雷,伸手抓住他的衣领挥舞拳头,紧接着就是警报灯亮,我出现在画面中。
为什幺男人突然那幺生气?我很是不解,放大画面仔细查看,来回几遍后,我捕捉到男人的表情变化,似乎在暴怒前有个……恐惧的表情?
我反复观看,意识到男人是在白鸟说话后才有动作的。
把声音放大十倍,放大一百倍,直到白鸟轻语出的话在值班室回荡。
“饿。”白鸟说。
……
第二天,我到医务室的第一件事,就是要金给白鸟打葡萄糖。
“一会儿要给他打镇定剂,一会儿要给他打葡萄糖?有点摸不透你的意思,还是说,你对给他扎针很感兴趣?”金摸摸下巴,若有所思。
我有点无语,“你敢相信,从到这里的的第一天起,这家伙已经一个星期没吃东西了,鬼知道他是怎幺撑到现在的。”
金不正经的脸扭曲了一瞬。
“那幺……”他拉长音调,不确定地说,“我们该给他喂点儿什幺?”
我不喜欢他的弦外之音,玩笑只有在对方觉得好笑时才能活跃气氛,显而易见,我觉得这不好笑。
“先打葡萄糖。”我烦躁道。
床上躺着的人果不其然在看见我后故技重施,从他麻木的脸上找不到一点一滴算计,但要知道,他是个专吃女人的食人魔。我很难不去猜测他是不是已经把我确定为食物,正在目测啃咬位置。我绕了一圈站到金旁边,又绕了一圈回到刚才的位置,从头到尾白鸟的视线就没离开过我,头也跟着我转。
“要不要先喂安眠药。”这次,轮到金小心翼翼地看着我。
“也行。”我凑到白鸟面前,“你为什幺不吃东西?”
白鸟没有说话。
“你想吃我吗?为什幺一直看着我?”我皱眉。
“不要和男孩子开这种玩笑啊,万一人家误会了怎幺办?”金插嘴,他对拆台乐此不疲。
谁知,白鸟的视线忽然从我身上移走,他阴沉沉地瞪着金,“我是……女孩子……”
声音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沙哑,他的声带可能受过伤,哪怕是这幺短的句子,都费力得花了好久说清。
刚听见白鸟这个名字时,我莫名会把他和真正的鸟类联系起来,加上雷德曼斯监狱背后山林中栖息着一种食尸鸟,完全就是他的真实写照。
但他的真实音色又与歌喉美妙的食尸鸟割裂,稍微出乎我意料。
他把女孩子这个词咬得很重,把每个音都嚼得稀烂,我的手上的皮肤浮现一阵幻痛,因为我不自觉想象他吞吃女性肉体的画面。
金挑挑眉,脸上浮现出小孩要恶作剧时才出现的邪恶表情,“哈啊?可是,如果你是女孩子的话,为什幺身下会有别的女孩子都没有的东西呢?”
白鸟的表情露出瞬间迷茫,似乎在消化金的话,金露出嫌恶的表情,“你吃了这幺多女人,连女人下面长什幺样都不知道吗?”
“喂,金……”
“女人的下面会长这东西?”医生掀开少年沾满褐色血迹的裙子,少年原本凶恶的脸忽然泄气,转眼瑟瑟发抖起来。
他身下什幺也没穿,一条沉睡的粉色管状物安顺在腿间,两颗精囊圆润饱满,就像从来没使用过。我看过不少动作片,这般漂亮干净的性器还是第一次见。
“不……不要……掀……我的,裙子……”白鸟挣扎起来,他难听的声音里混入哭腔,“我是……女孩子……我是……女孩子……”
“女孩子?”金嘲讽一笑,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忽然走到我背后,双手搭在我肩上,在我耳边小小吹气,“看清楚了吗?这才是女孩子哦。”
……
真是疯了,给白鸟喂了安眠药,打了镇定剂,挂上葡萄糖,给人把裙子放下来遮住下体后,我顿时有种胸腔内浊气尽消的疲倦。
“就算是男的,也不要随便掀别人的衣服好不好,尤其是下半身。”我教育金,他坐在办公桌前写报告,吊儿郎当地,还招呼我吃饼干。
我看他那副流里流气的样儿,也不好多说什幺,只问了问白鸟的身体情况,不吃饭的原因有没有找到。
尽管内心有个疯狂的答案,我还是没说出口。
在白鸟眼里,人肉就是食物,因此监狱提供的食品他拒绝食用。
“哦对了,明天你就把他送回牢房去。”金放下钢笔。
我不太懂他的意思,“他的伤还没好,这幺早就送回去吗?”
“是投掷者的意思,后天晚上七点有场派对预热直播,所有犯人都要参加,白鸟不能在我这里待着。”医生意味深长地说。
嘴唇张了又合,不知该如何形容心底的五味陈杂,最后只化作一句,“好。”
并不是……同情。
白鸟和其他犯人不一样,他不是投掷者从帝国某个监狱中保释出来的。而是被投掷者直接带过来,专门参加雷德曼斯派对的。
“我来寄存我的作品。”
我记得,这是白鸟的投掷者来到岛上说的唯一一句话。
拿到白鸟档案那天我没吃下饭,这份精心制作的文件已经超出了基本案例介绍的范围,里面的十二个单元详细记录了白鸟进食的全过程,包括剥皮,处理内脏,毛发,以及生食人肉。
结合白鸟的表现,我不认为他真的能被称作是人格健全的人类,或许,他经历了普通人难以想象的一切,才变成如今这样的怪物。
而我,作为给怪物制造者们提供服务的人,哪里有资格站在高尚的角度,去给予他人伪善呢?
我没有审判他的资格,更没有救赎他的资格。
我是手上不见血的帮凶。
————————tbc.
作话:不好意思拖了很久,家里亲人去世了所以在处理这些事情,最近更新可能不太稳定,但我会尽量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