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子,您来了?”
一身富贵打扮的妇人笑着迎上来,亲热地这样叫齐弗,而对面的齐弗竟然是也是一身和她相似的妇人装扮。
这是东市奉安坊中的一处不大不小的酒肆,酒点不多,但也不差,营收不丰,也可供度日,在市井中并不起眼,胜在地理位置好,前通高官显要云集的北坊,后邻通宵达旦作乐的元康坊——这正是齐弗选中它的原因。
曹望立在一旁,将账本奉上。
她是这家酒肆背后的管理者,也是一位相当精明的商人。曹望曾嫁过一次人,后与夫家和离。齐弗关于她只知道这些,不过这些也就够了。像曹娘子这样的女商人在长京城内还有很多,曹望特殊在她是自己最信任的使人阿严挑出的人,和阿严一样都是那种工作上最愿意遇到的可靠姐姐——这也正是齐弗选中她的原因。
齐弗撑着头翻了几下账本,心思不在这上面。曹望也看出来,抿嘴笑道:“娘子今夜是去赵六儿家,还是小石斋?”
曹望对齐弗的行踪如此熟稔,不仅因为她是心腹,更因为这本来就该是“曹娘子”去的地方——外人只知道奉安坊天祥酒肆有位笑脸迎人的掌柜,有位身体不好常年不露脸的女主家,却不知道这主家的身份之下,有时候是市井妇人曹望,有时候是当朝大长公主齐弗。
齐弗常常能够出宫,托了这个朝代民风开放的福,也离不开这一套从小熟练打配合的瞒天过海。大长公主在普觉寺,而“曹娘子”、“李娘子”、“刘娘子”在哪里,那就是别人管不到的事情了。
有时候齐弗自己也会觉得,自己这幺多年下来,一次都没露馅,在宫外玩得风生水起,该不会真的是有什幺金手指光环吧?可真要有什幺金手指,干嘛让她偷偷摸摸才能出宫啊。真正的龙傲天应该让人虎躯一震纳头便拜!
曹望看着殿下发呆出神,似乎很难下决心。赵六儿家是斗鸡场子,小石斋嘛……
“听说小石斋新来了一位小郎君,有把好嗓子,最擅唱《关雎》。”她笑眯眯补充情报,意有所指。
好吧,小石斋是,咳咳,可以有年轻少男陪着喝酒的地方。
“唱《关雎》有什幺意思,会不会选曲子啊……”齐弗单手撑腮,绕着自己一缕头发咕哝着,眼睛眨眨。曹望不再说话,过了一会,果然少女放下账本起身,道:“曹姐姐你辛苦。”对她点点头,然后带着使人离开,正是往元康坊的方向。
今天本来齐清晏说好了和她一起去看场斗鸡的,但是不知为何他突然离开。说实话,齐弗看斗鸡这类比赛,很大乐趣来源于身边人互相斗嘴打赌,齐清晏不来,她本就兴致缺缺。
她才不是想去见识一下那个唱《关雎》好听的小郎君!
话说齐弗其实并不是第一次去这种场所,只是每一次都是独自去的。齐清晏和她玩得虽开,却不会带妹妹去这种地方,好像这时候突然忘记了齐弗的百般好奇及享乐中,会包含性事这件事。齐羲就更别提,一款较为典型的耻于谈性的古代人(但是可以和妹妹做爱)。
然而正是因此,这地方才对她有吸引力啊!趁着齐清晏看不到她的时候,齐弗早就把元康坊大大小小的十八禁都探索得差不多了。
说白了也就那样。毕竟民间再好看的胚子,也很难打得过优良基因加锦衣玉食养出来的天潢贵胄,眼睛养叼了之后,曾经沧海难为水了有点。况且这种行业里,名气反而并不完全由颜值决定,更重要的是情商、特长以及才华,能让酒桌氛围融洽,宾主尽欢才是本事。
但是聊天嘛,在哪不是聊,如果想要话疗,她干嘛不找莲师呢?再加上齐弗眼光挑的很,所以偷吃到现在为止,她真的临幸过的也就寥寥数个而已。
不知为何,齐弗今晚总觉得心里隐约有点躁动不安的热意。从齐清晏匆忙离去开始,就好像有点什幺不对劲,细细追究时,又落成一场空。这种空反而加剧了不对劲的感觉——总而言之,齐弗想,要不今晚找个人带出去吧。
那个唱《关雎》唱的很好的小郎君,不知道长得怎幺样呢……?
齐弗这样想着,不妨头上一热,接着是扑头盖脸的热酒气——原来是个醉醺醺的女子,两方走路都没看路,撞到了人。
那女子打了个酒嗝,脚步不稳,齐弗难免跟着踉跄了一下,才后退稳住,看着眼前的醉鬼,半恼半无奈。
怎幺今天总是……?她揉着额头擡起脸,决定把一切归咎于齐清晏,怪他就对了。一时间齐弗倒没出声指责,黑亮亮的眼珠瞪了一会,最终还是不跟醉鬼计较。
殊不知这幅样子落在别人眼里,立时便成了有心人的目标。无他,谁让满场富贵妇人中,齐弗看着年纪青,脾气好,那双眼睛亮得让人简直有点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