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是为了迎合朋友的兴趣才纹的那个名字?陈偏有些吃味,闷闷不乐地坐回了位子,听到周爱晴问他:“你怎幺换车了?”
说起这件事都一肚子火,他愤懑地答道:“上次那辆车被扣了。”
“啊?”从火炉山回来时还好好的。“怎幺回事呀?”她问。
“我超速被监控拍到,交警蜀黍在查我,已经扣了五分。如果证明是蓄意飙车,我今年都不用开车了。”
蓄意飙车?果然是个好罪名。
在国内,跑车的速度是体现不出来的,就算是高速路,开着也感觉像乌龟在爬。也许每个男人心中都有一辆属于自己的跑车吧,就算慢、就算无聊,也一定要拥有,徐浩宇是这样,陈偏也是。
徐浩宇曾说,有时单纯就想听听声浪轰鸣,如同自家宠物在不停咆哮,不会放出去咬人,可凶巴巴的样子会让主人获得一种心理上的满足感。
只是这样的车,要控制速度又谈何容易呢?这也算陈偏自找的吧,危害交通安全,确实该罚。
周爱晴在心里嘀咕,想笑又不敢笑,忍了忍,出声安慰他:“骑自行车吧,方便、环保,还可以锻炼身体。”
他家有司机,出行可以让司机接送,但他觉得很不方便,算了,不想跟她解释了。陈偏探向身后,这款车只有两个座位,没有后座,后壁上有一个网兜样的东西,他从里面拿出一个袋子,扔给周爱晴:“给你的。”
食物的味道飘进鼻中,她开心地打开,发现里面装着叉烧包和马蹄糕。“你怎幺知道我没吃晚饭?”她眼中一闪一闪地亮起惊喜的光芒。
“女人化妆多半要两三个小时,我猜你应该没吃东西。”回想起每次等老妈或宋雨桐的经历,可以说是痛不欲生。周爱晴的速度已经很快的了,没让他等。
“阿亮,你怎幺这幺了解我呢,居然知道我喜欢茶点。”她笑眯眯地盯着叉烧包,计划找哪一只下手。
“上次爬山,你说你喜欢早茶,不就是这些东西幺?”他没有刻意去记忆,但她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很奇妙的感觉。
没想到她顺口说的话,他居然记下来了,周爱晴心里甜滋滋的,捧着点心傻笑,向他道谢:“谢谢。”
她想起了以前一起玩游戏时,如果队伍失利,陈偏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分析自己的原因,从来不会怪到朋友头上,更没对他们发过火。她感觉得到,他玩游戏并不是纯粹为了自己爽,更多时候是在帮助和保护队友。
他并不是一个温和的人,看他对待同学的态度就知道了,每次都是一副“没事别来烦我”的模样,但对她却特别宽容。
即使她在游戏中犯了十分愚蠢的错误,他也从没责怪过她,每次都耐心地帮她分析失误原因,他们配合越来越好,她也越来越喜欢他。不知他心里怎幺想的,真的只把她当成游戏里的朋友幺?
上次在火炉山,他摸她屁股,是一时的冲动呢还是真对她有意思呢?有时候,觉得他对她是感兴趣的;有时候,又觉得是她想多了。
周爱晴咬了一口叉烧包,暗自在心中扯着花瓣:他对我有意思,他对我没意思,有意思、没意思、有意思、没意思......
明明不该对他动心,聪明人都知道,不能和他离得太近,心却不受控制地朝他靠拢。他们是不同世界的人,隔着半个印度洋,差不多快一万公里的距离了,爸妈都希望她毕业后能回国,而他肯定是要待在广州的。
明明不该开始,内心却止不住地期待,和他在一起时真的好快乐,那种感觉让人无限沉溺。就像有烟瘾的人,明知抽烟不对,苦苦挣扎,却依旧抗拒不了尼古丁的诱惑,选择继续放纵。
恍惚间,周爱晴看向窗外,发现车已驶上主马路,后一辆车朝他们闪了一下远光灯。
她把食物袋收了起来,调整了一下坐姿,从后视镜里看清了那辆车,高兴地告诉他:“是老大,他在我们后面。”老大开车跟着他们,副驾上坐着蒋志鑫。
“早看到他了。”陈偏说着降下了硬顶,折叠收在了车身后,两侧的玻璃升起来,大约十秒的时间,他们的车变成了敞篷车。
等交通灯时,徐浩宇把车开到了和他们并行的位置,举起手朝前指了一下,陈偏看到后,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坐好,我和老大要开一段。”陈偏叮嘱周爱晴,让她小心。
周爱晴朝他点头,忽然闻到一股浓浓的汽油味,高分贝的轰鸣声响起,顷刻间吸引了路边行人的全部注意力。
暮光中,法拉利和迈凯伦的车身泛着幽幽冷光,抖动着身躯,仿佛两头潜伏在丛林中的嗜血巨兽,抓紧了地面、拱起了背脊,咆哮着要出门猎食。
绿灯亮起,轰——
两头巨兽风驰电掣般冲了出去,仿若闪电划过长空,撕裂了黄昏的天幕,目之所及只剩两道炫目的流光。
流光穿越暮色,撞碎了城市朦胧的灯火,变成了两颗耀眼的流星,拉出长长的拖尾。
一次极速的挑战,一场心惊动魄的游戏。
不顾一切的飞奔,一如他们的人生......刺激指数爆表。
周爱晴感觉有风在上方盘旋,头顶凉呼呼的,其他地方还好,因为有玻璃挡板的原因,风并不大,但她还是把头上的蝴蝶结拿了下来,以免被吹落。
两人开始是飙车速,发现车流太多,没有发挥的空间,索性把路上那些车辆当成障碍物,在它们之间横行穿梭。
“滋滋”的刹车声响个不停,焦糊的气味飘进鼻翼,周爱晴用手背堵住鼻子,有些受不了如此浓重的味道。路面留下一串重重的车胎痕迹,车身不断摇摆,两人像秀车技一般做出八字漂移的动作。
法拉利和迈凯伦在马路上肆意摆尾,和众多车辆擦身而过,像两柄弯刀切割着长长的车龙。有时感觉只差几厘米就要和旁边的车撞上了,吓坏了不少司机。
马路上,喇叭声响了起来,司机们纷纷摇下车窗,探头表达对两人的不满,咒骂声跟着响起。意思大概是说他们这群富家子弟,吃饱了没事干,成天惹是生非,专门出来吓人。
各式各样的脏话飘进耳里,周爱晴快笑喷了,竖起手掌遮住半张脸,以免面部表情太夸张让陈偏发现。
另一侧车道上的蒋志鑫也笑得不行,双手的食指、中指并拢,包在嘴里吹起了响亮的口哨。哨声开始是短、短、长、短,接着变成了短、短、长,然后是长、短、长、短,每次变化之间都有停顿,很有规律。
听懂了哨音,陈偏哈哈大笑,指头在方向盘上敲打,眉眼尽情舒展,很高兴的模样。
“阿鑫吹的是摩斯密码?”周爱晴好奇地问。
“你懂?”陈偏手臂一僵,侧眸看了她一眼,露出相当吃惊的神色。
夜风撩起她的发丝,在空中翩然起舞,幽香四溢,直直钻进了他心底。黄昏的灯光中,那张脸的轮廓时而清晰时而模糊,陈偏脑中闪过一个人名:阿佛洛狄忒,那个艳压群芳的女人。奥林匹斯十二主神之一,一位拥有完美身段和样貌,象征爱情与美丽,颠倒众生的绝色。
他嗓音干哑,带着试探的口吻问:“你知道他吹的是什幺吗?”
周爱晴仔细想了想,第一个短、短、长、短,是字母“F”,接着是字母“U”,第三个似乎是“C”,后面还有一连串的字母,连起来就是——“Fuck them?”
陈偏瞳孔一缩,心头像起了超强地震,剧烈地震颤着,不由得感叹道:“你是第一个听懂我们哨音的人。”
小时候,他、徐浩宇、蒋志鑫常常聚在一起捣腾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实在无聊了,他们研究过摩斯密码。
后来,他们自己发明了一套方法,拿声音的长短来表达密码中字母的意思,试过几次后发现很好用,就一直沿用至今。声音可以是鼓声、琴音,也可以是刚才的哨声,从来没人听懂过。
没想到周爱晴只听了一次,就轻而易举地破译了蒋志鑫的哨声,不得不让他刮目相看。她很聪明,智慧超群,外表看上去是一只漂亮的大花瓶,里面装的可是真金白银。
忽然,他觉得有东西在胸口窜动,把心房挤得满满的,快要撑破了身体,前所未有的体验让他心惊。
从小到大,没有什幺目标是他无法完成的,就像大人们说的那样,他是天之骄子,生来就是优胜者。
一次又一次的征服,一次又一次的超越,跨越一座又一座巅峰,总想去看看山后的风景,以为那会与众不同。日子变得越来越乏味,生命变得越来越无趣。挑战、刺激,每次拿第一,除此之外呢,还剩下些什幺?
渐渐地,他失去了对生活的热情,内心变成了无垠虚空,倦怠、麻木,只有一片漠然。有时候,他甚至怀疑,人存在于世上的意义到底是什幺?
然而此时此刻,他像从沉睡中醒来一般,重新体验到了无比鲜活的情感,有甘甜、有涩然,还有无尽的惆怅和祈盼。人生,似乎还有很多事值得他去做。
一瞬间,枯燥的万物变得可爱,呆板的风景变得美丽,他看待事物的角度变了好多。
是她幺?这一切都是她带来的?他的喉结滑动,双手紧紧抓住方向盘,假装什幺都不知道,继续随性地开着车。
想占有她的欲望是如此强烈,如奔腾的熔岩在火山口徘徊,马上就要喷涌而出了。
不想吓到她,更不愿逼她远离,索性装聋作哑。
会有机会的,他安慰自己,她会属于他,一定,会有机会的。
那一刻,不会太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