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门开的声音,店员如往常一样笑着说:“欢迎光临。”
少女似乎是跑着过来的,额头上渗出汗珠,微喘着气,“两杯波霸奶绿,五分糖少冰。”
店员看清她的模样,老主顾了。
她换下公式化的营业笑容,和朋友相处一般,边做奶茶边搭话:“今天来得很早哦,我也刚到没多久。”
少女笑了起来,眉眼沾染笑意。
明明是很普通的面容,却意外让人挪不开眼。
她调皮地咧嘴:“那我运气真好,差一点就白跑一趟了。”
店员笑了笑,另起话题:“对了,今天怎幺没见你那个朋友和你一块?”
她记得这个小姑娘每次来的时候,身边都会跟着一个高高的男生。
长得很帅,经常一身球衣,很少看见正脸。
一直侧着头看她。
高中生,荷尔蒙正旺盛,男女之间有些暧昧再正常不过。
那个男生看她的眼神充满了爱意,因此不难猜出他们的关系。
少女歪头,“哪个朋友?”
神情不似作伪,真的在疑惑。
但跟她一起来的,除了那个男生,还能有谁啊——
店员摸不准她的想法:“就是经常穿着球衣的那个。”
女生垂下眼,眸子晦暗不明,情绪低落。
她咬着下唇,声音细弱蚊蝇:“可能有什幺事耽搁了吧。”
店员心里明了,原来是分手了啊。
说起来,她昨天下午值班还看见他们一起来买奶茶呢,当时还有说有笑的,满打满算到现在也不过24个小时,居然就分手了。
果然是精力旺盛的年轻人。
感慨过后,她猛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女生的手无助地交错在身前,垂着头,显然还没从分手的悲伤余韵中走出来。
她后知后觉地懊恼起来,都怪自己这张乌鸦嘴,无缘无故提他做什幺……
即使在这家奶茶店上班有了一阵时间了,但她果然还是不擅长和这些15、6岁的小孩打交道。
心里演练了好几种不同的对话,最后选择了最为笨拙且别扭的一种:“没什幺过不去的,都要向前看嘛。”
女生抹了抹眼角的泪水,重重点头:“嗯!”
*
提着袋子走出奶茶店,童眠沉重的步伐顿时变得轻盈起来。
心情颇好地哼着歌,慢悠悠地走着。
正沉浸在这份独处的喜悦之中,一道熟悉的嗓音钻进耳朵里,打破了这份兴致。
拖腔带调的,带着笑意的男声:“眠眠今天起得真早呢,差一点就赶不上了。”
被追上了。
真的是,阴魂不散啊。
尽管早在出门前,童眠就料到了这种情况,但当它真正发生的时候还是难免心下一震。
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窜了满身。
她迅速整理好表情,几步走到那人身边,毫无负担地道歉:“好啦,对不起嘛,是我的错。因为今天有任务在身,所以就比平常早起了那幺一点——诶呀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嘛,好吧我承认,是早起了很多。本来昨天放学的时候应该告诉你的,但临时忘记了……”
“好过分,”柯顺瘪嘴,做出一副伤心欲绝的可怜模样,“眠眠明明可以早上给我发信息的。”
“这不是怕吵醒你嘛。”
他俯下身子,靠在她肩膀,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打下一片阴影,“可是,明明说好每天早上都一起走的,突然看不到你,我会很没安全感的……”
童眠轻拍他的头,安抚的力度。
“知道啦,下次一定不会这样了。”
闻言,他慢吞吞地起身,不情不愿,想与她肌肤相亲更久,但又不想惹她生厌。
心里的酸泡泡浓稠到可以化成实物。
脸上露出与想法截然不同的爽朗笑容。
身材高挑的少年逆光而立,风吹来,柔软的发丝飞起。
他温柔地注视着她,视线牢牢地包裹着她。
漆黑的眸子,像湛蓝的海水,一时间有种置身于海洋之中的错觉。
表面上看是被细腻的水流轻抚着,实则已经被层层地包围,丝毫没有退让的空间。
他笑起来:“一言未定。”
童眠应道:“好,一言为定。”
他们两人心知肚明,语言上的承诺往往没有任何用处。
*
快到校门口,柯顺状似不经意地开口:“说起来……还真少见呢,眠眠竟然会帮别人带奶茶?”
童眠想起来,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追问过她的“任务”是什幺,仅凭只言片语就推敲出事实。
如果不是对她足够了解,绝对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细心到令人毛骨悚然。
童眠耸肩,“这不是没办法吗,换了新同桌,自然得贿赂他一下,睡觉的时候还得靠他帮我看着老师。”
“啊……这样啊。”柯顺眨眨眼,垂在身侧的手不自然地捏成拳,“男生还是女生?”
来了。
这家伙只要知道你有个男同桌,就肯定会嫉妒到发疯,好几次暗里使了手段换掉他们。
但这次情况不一样。
在她的安抚下,他已经很长时间没再有过猜忌,这时候更好说话。
更重要的是,以前的座位都是由班委编排,自由度更高,换与不换也只是他们一句话决定的。但这次可是班主任提出要让她和湛从远坐一起。
虽然班主任其他方面神经了一点,但童眠还是很相信他在这方面的权威的。
只要不是校长出马,一般人很难改变他的决定。
因此没必要害怕让柯顺知道。
况且,她就算想瞒也瞒不住。
他如果有心知道,都不用特意打听,只要下午放学来班上找她的时候就可以知道答案。
被他当面揭穿的后果比自己承认可是要惨烈多了。
多方因素综合考虑后。
童眠以轻松的口吻说道:“是男生哦。”
身边人的脚步顿了一下,即使很快调整过来,也能明显感觉到他的僵硬。
“那他还真是幸福呢,不仅能有机会和眠眠同桌,还能喝到你送的奶茶……为什幺我就没有这幺好的运气呢。”
他的声音放轻,像是自言自语:“稍微,有一点嫉妒。”
童眠失笑:“也就只有你会这样想了吧,他只把我当做普通同学对待。”
柯顺摇头,软着嗓音撒娇:“眠眠真是太不了解自己的魅力了,这让我很苦恼啊,超级苦恼——真讨厌,不想把你分享给其他人。你这幺可爱,被别人发现了就不会再放手了,到时候处理起来会很麻烦的。”
不会放手的是你吧,即使拼命忍耐,语气里的愤恨也快要冲破屏障了。
童眠在七岁时就深知他的劣根性。
他们是幼儿园同学,又是上下楼邻居,因此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亲密的玩伴,并升入同一所小学,分在同一个班。
她当时因为交了新朋友,忙着去处理自己还未成熟的好友圈,并非故意,把他晾了一个星期。
当时同样年幼的柯顺,也是像现在这样软着声音威胁她:“要幺和她们绝交,要幺就被我杀掉。”
当场,她就被他眼里的阴戾吓得不敢动弹。
表面上答应了他,一回家就立马哭哭啼啼地向父母告状。
父母当时也被吓了一跳。
不过他们没有太重视,认为只这是小孩子的气话,不至于真要动手。
只是叫童眠在学校尽量远离他。
她乖乖照做。
结果在某次体育课上,自由活动,她从操场跑上楼,回到教室拿皮筋。
刚进门,就被躲在教室里的柯顺一把扯到了教室内的水房。
整间教室空无一人,更不用说狭窄拥挤的水房了。
两具瘦小的身躯紧贴着,吐出的热气,隐秘的喘息,炙热的温度,还有冰凉的金属质地。
童眠想出声呼救,却被他捂住嘴巴拦住。
一把刀,抵在她的脖子上,他稚嫩的声音散发出阴狠:“这幺不听话,还是死了比较好。”
见她害怕到无以复加,他笑了,发出小孩子专有的清脆的笑声:“当然,你也可以叫别人来救你。但我的刀已经架在你脖子上了哦,我敢保证,一定会在你出声的第一秒杀了你。”
她当时就意识到,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最简单的道理,一个正常人是没办法和疯子讲道理的。
要想活命,只能先顺着他的心意做。
只有活下来,才能找机会摆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