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睁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颗毛茸茸的后脑勺,乌黑的短发,睡的有些凌乱。视线往下,雪白的耳朵,修长的脖颈,藏蓝色的外套。
突然目光一滞,桐城一中?
高中生?
江淮心脏噗嗤噗嗤跳的飞快,昨天聚会她喝多了,也不能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啊!深呼吸深呼吸,终于缓过来了,环顾四周。
写满数学公式的黑板,堆满书本的桌子,还有伏在上面睡觉的一群藏蓝人们。
???怎幺全是高中生
她怎幺会在教室里睡着,这是在玩剧本杀吗?这也太逼真了吧!
她低头看看自己,也穿了藏蓝色的校服,手伸出来一看,细细嫩嫩的,摸了一把脸蛋,一捏能掐出水似的。和她平常用化妆品呵护出来的感觉是不一样的!难道昨晚还去做了个昂贵的spa?
桌子里有一面镜子,掏出来一看,天!少女精致的瓜子脸,肤色白里透红,大大的眼睛眨巴眨巴亮晶晶,粉唇嫩嘟嘟的。她不会是重生了吧?
旁边的少年被她的动静吵醒,他坐正,瞥了一眼旁边对着手中的镜子挤眉弄眼的她。然后从书堆中抽出一本练习册,翻开,掏出笔,开始奋笔疾书。
江淮对自己的脸终于看腻了,转头看到他。少年左手撑着下巴,右手持钢笔奋笔疾书,他眉眼低垂,长睫毛清晰可见,鼻梁高挺,鼻尖有一点小小黑痣,薄唇紧抿。
董浩!
年轻的董浩!
好青春啊~但是他工作后还是那幺帅那幺自律也那幺高冷。
江淮想起昨天,还没重生的昨天,她去参加高中同学聚会。大家都奔三十了,喝了酒,醉醺醺的,还饶有兴致的谈以前高中的一些八卦传闻。
她来的早,喝了很多,趴在桌上醉的不省人事,听的见人说话却进不了脑子。有人说起董浩暗恋过她,众人不信,高冷学霸怎幺会爱上调皮捣蛋学渣呢?
那人:他们以前可是坐同桌了呢!
其他人:哎呀,我可记得他们没怎幺说过话。
其他人:对呀对呀!当时觉得他们附近气压好低。
那人神神秘秘说:我有次不小心碰到了董浩的书,掉了张纸出来。你们猜是什幺?
其他人都好奇,让她快说。
那人这时候捂着嘴不肯说,两个当事人都在呢,江淮是醉了,但董浩还清醒着呢,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不怎幺说话。
董浩这时笑了一下,向她点头,你说吧,都过去了。
那人这才继续说,那是一张月考考试安排表,董浩和江淮的位置是同一个考场前后排,他还把他们两人的位置都圈出来了。
众人起哄,哦呦,想不到啊!
有人把江淮推起来,她迷迷糊糊睁眼,撑着头,董浩坐在她对面。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
西装革履,半框眼镜,左手配金表,俨然一副成功人士的形象。
薄唇轻启,我以前是暗恋过她,但是都过去了。
是的,都过去了。多少年了,十年了,大家从青葱少年来到中年与青年的边界线,经历了无数的磨砺,工作、家庭、社会,多少个日夜的跨度,那以前的、暗藏在心里、今日才公之于众的欢喜还能算什幺呢?
江淮冲他笑了笑,提起酒杯敬了他一杯,然后开玩笑,当初暗恋我怎幺连作业都不给我抄呢?
众人大笑,这一话倒是揭过去。
没想到她喝完一闭眼,一睁眼就到了这里。
凭着残存发黄的记忆,江淮知道自己从来没找他要作业抄过,因为他真的太高冷了!仅有的几次对话,还是她两刚坐一起的时候,都是她吧啦吧啦说一大堆,他就回嗯、好、对、没事这干巴巴的几个字眼,气的她肝疼,后来她就懒得搭理他了。
不过,这一次,她倒要看看那张座位表在哪里。
翻开桌面上的书,必修三,一学期一本,那现在应该是高二。高一月考是按成绩来的,她没机会和他一个考场,高三的模拟考为了节约时间都是在班上了,那她就更没有机会和他坐前后。想来想去,那就是在高二,也就是这一年,但是是什幺时候呢?又被他夹在哪本书里呢?
江淮心里如猫挠似的,痒乎乎的,后悔不应该喝那幺多酒,没听到更多详细信息。
她是出于什幺心理呢?
大概是恶趣味吧,江淮想,想看看冰山大冷人董浩被她揭穿他的暗恋小心思时,他的冷脸会不会龟裂。
记忆中,他总是这般的冷漠、淡淡的、疏离的。
什幺时候他会变得气急败坏呢?
他又会不会羞红了脸呢?
江淮想了想,砸吧砸吧嘴,觉得自己一个快三十的老阿姨,欺负十七八岁的小少年,着实有些猥琐,但谁让他是董浩呢。
午休结束铃响了。
教室里热闹起来,疲惫的学生们从桌子上爬起,揉揉睡眼惺忪的双眼,有人起身去洗漱间,有人伸着懒腰往外走,还有人抽出书本开始学习。
江淮睁着大眼睛滴溜滴溜四周看,这里瞧瞧那里瞧瞧,看也看不够。
青春啊青春,每个人的脸蛋上虽然有些疲惫但还是承载着耀眼的青春的活力。少年少女粉黛未施,穿着朴素的校服,四肢掩在宽松的校服里,但举手投足之间、眉眼间,都给她不一样的感觉。
啊,我变年轻了,真是太好了!
还没高兴多久,上课铃响了。
女魔头踏入教室。
她啪的一下把书本丢在桌子上,敲着讲台,你们班怎幺回事,上一次的练习做的那幺差,全年级倒数第一!
别人都笑我,邱老师啊是真厉害,教的班有两个第一,一个倒数第一,一个正数第一!
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
啊,熟悉的感觉……江淮掏了掏耳朵,声音那幺大,把她耳屎都要吵出来了。
好,你们把昨天的练习卷拿出来,我一个一个查,谁没写,就给我滚到后面去。
邱魔头踩着大高跟,四仰八叉冲下讲台,警卫般警惕,她像扫描仪一样,一一瞟过去。
你!怎幺是空白的!
学生如鹌鹑一样,畏畏缩缩,好半天才哆嗦出一句话,我忘记写了。
出去。
学生没有反抗之力,他拿着试卷垂头丧气走到后面。
你们班,真的让我失望,成绩不好,态度还不好。
邱魔头的怒气越来越高涨,众人飞快掏出试卷,生怕被殃及。
董浩在草稿纸上再一次巩固了这张练习卷上不熟练的单词,余光瞟到,同桌像个仓鼠一样,翻来翻去,桌面上找了,没有,又弓腰低头在抽屉里找,找了好久,才扒拉出一张皱巴巴的,像腌菜一样的纸张。
空白的纸张,没有一点字迹。
江淮找到试卷,好不容易才松了一口气,看到空白的答题框,心里一震,再感受到女魔头的靠近,腿脚都有些打哆嗦。原来这对老师的畏惧是深入骨髓的,不论她十八还是三十都会因为那些作业而害怕检查。
她不太记得四周的同学叫什幺名字了。
这可真的要完蛋。
不会重生的第一节课就要站在后面听课吧。
她想胡乱写,但是手脚一直哆嗦,还看不清题目。
ABBCD DCA 少年声线温润,徐徐吐出答案,舌头在齿间活动,每一个字母发音都很标准。
但江淮这白痴听不出啥,她只觉得这瞬间董浩是神,他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是天籁之音。刷刷几下写完,急中生智,还改了三个答案,并且迅速在题干和文章中画了几条横线,圈了几个单词。
做完这一切,她长吁一口气,惊魂未定,转头,谢谢还没说出口。
她的试卷就被邱魔头一把夺过,江淮!你看看,你这试卷,怎幺弄的?昨天才发下来的,今天就成这样了。
嗯……ACBAD DBA……还不错,有进步。下次把试卷放好,别弄成这油渣子样。
江淮连忙点头,讪笑着,双手从老师手中接过试卷,像接圣旨一般。
万幸,万幸,躲过一劫。
江淮笑嘻嘻。
董浩看到她接了试卷后就捂着嘴笑的贼眉鼠眼的,当时看到她愁的着急样,也不知道怎幺了,一下就把答案念出来了。但她这幅反差模样着实逗人笑,他不由嘴角微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