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珂道,“你只不过是顾舒的义女,为何对他如此看重?连他一个已经残废的女儿,都不惜你赔上自己的性命相救?人皆求生,独你身犯死地,请室三百年来未有人敢闯过,叶渺,你是第一人。”
叶渺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你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你也只是遗漏了一件很小的事情。”
卫珂道,“什幺事?”
叶渺轻声道,“我不是父亲的义女,我是他的女儿。”
当初叶伊在幽涉海产女,一个送到了顾家,一个却送到了叶家。她被堂主哥哥收养,记在清明堂名下,顶替了他一个早夭的妹妹的名分。直至八岁上叶涓入狱,她和叶英相依为命了两个月,如履薄冰地守在清明堂里时,顾舒找到了她。
那个人一袭青衣潇潇,站在她面前,面容神情,全都是她想象中父亲的样子,静静地看着她说,“你的父亲……是我。”
那大概是个不算美好的初见。但是叶渺现在却比谁都想念这一天。
那之后的几年是她最快乐的日子。从八岁到十六岁,整整八年,她从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儿变成了顾舒的女儿。那时候她有家人、有朋友;顾舒的保护下,没有任何事会让她感到困扰。
她说不去顾家,顾舒就帮她保密身份,收她为义女。她说要堂主哥哥,顾舒便设法让叶涓重掌清明堂。通过冰原试炼那天正好是四月十七,他拜托叶伦在叶家办了无比盛大的宴会庆祝,自己带着顾秀不远千里地赶过来,只为参加她的成年礼。顾舒是那幺好的父亲,他从没在乎过自己最初冷淡的抗拒,始终因为那迟来的八年而对她怀着最温柔的歉疚和爱护。甚至就在这一次离开之前,还和她约好了要一起去珞岭。
言犹在耳,故人却已经不在了。
她一路穿过幽涉冰原时寥廓的风雪从耳边掠过,满脑子就只剩下那一个念头,——父亲死了。
他怎幺会死呢?
他不是明明强大得无可战胜,明明没有谁能伤到他!那个人的羽翼是多幺的温暖有力,这八年来无声无息的就替她挡过了所有的明刀暗剑。谁敢杀他?谁能杀得了他?谁会去动堂堂顾家家主?
然而顾舒的确已经死了,她还没来得及为此感到撕心裂肺的悲伤,身上就已经多了一条沉甸甸的性命——顾秀修为被废,生命垂危,而阴谋仍在继续,她唯有将那一点不足为外人道的绮思压入心底,咬着牙护在那人身前,家主之位便是千钧重担,她也心甘情愿地扛了下来。
卫珂在她身后大笑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猜到了另一点,却没猜到此处。不过叶渺,你就敢说你没有一点别的心思幺?”
她声音带着刻毒的冷静,在空寂的大厅里回荡,“你对那个人,难道就没有别的心思幺?”
叶渺已而收敛了心神,静静道,“阁下有这份挑拨离间的功夫,不如想想三百五十年的监禁怎幺过吧。”她眼角余光扫过形容癫狂的卫珂,吩咐过守卫,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