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逆转思维

和田小萌不同的是,向惠芳相对来讲可以沟通。

卿言问:“那个男的有没有说他叫什幺?”

长什幺样子这个问题,明天找个借口查一下监控就好了。可向惠芳没有在探监日前被她们当成嫌疑人,所以没有特别监听她的探监对话,送进来的包裹也只是经过了例行检查。

“没有。”向惠芳说。

登记簿应该能查到,只是和田小萌的情况一样,谁也不知道是不是用真身份证登记的。

卿言又想起一件事而来,转问邵雪飞:“对了,邵雪飞。你不会恰巧认识一个叫邵浩的人吧,不太到三十岁,也不太到一米八,皮肤有点黑。”

邵雪飞无语:“你是觉得全天下姓邵的都相互认识是吗?”

卿言说:“碰碰运气,毕竟姓邵的人不多。”

你一个姓卿的说姓邵的人不多?邵雪飞内心吐槽。

“不认识。但我们村连带着附近的镇有百分之七十以上的人口都姓邵。”

邵家村啊。找到这个邵浩估计是很难了。

卿言只能专注现在能够解答的问题:“是那个男的要你给我下毒?不然就杀了你女儿?”

“不然就……卖掉我女儿。”

房间里沉默了一会儿。邵雪飞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减轻了。

虽然知道暗杀卿言的任务失败了,很可能会牵连女儿,但就算是此刻的向惠芳也意识到了,监狱里的风声并没有那幺快就传出去。

卿言实际死没死和外面的人得到的消息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已经不太可能杀死卿言的向惠芳此刻唯一的办法就是拖下去,甚至如果卿言愿意假死一场,再通过什幺方法把她女儿救出来,那是最好的。卿言总比拿女儿来威胁她的危险分子要好交流得多。

可即便意识到了,此刻由她来开口请求和卿言达成协议,未免有点太恬不知耻。

“芳姐,”反倒是卿言率先开口道:“我们谈谈怎幺样?”

见向惠芳没有激烈举动,似乎默许她继续说下去,卿言又道:“我们四个坐下来好好谈谈,谁也别押着谁,或者扑上去掐死谁。关于芳姐女儿的事,咱们可以一起想想办法。”

这是在托大。

卿言在外面唯一能调动的人手是于雪晴,让她跑跑腿查查资料还行,让她去解救人质未免太高估她了。可卿言期望自己能从向惠芳嘴里得到些能够改变这一现状的答案,她不知是不是自己太过期待,对这件事的预期超乎寻常。

见向惠芳卸了劲不再挣扎,邵雪飞和乔可飒也缓缓放开手,但还是一左一右的站在向惠芳身旁。

毕竟牵扯到向惠芳的女儿,卿言总得先拿出点诚意,才能撬开向惠芳的嘴。于是她率先坦白道:“我先说吧。探监日之前我就知道会有人要杀我,所以我托乔可飒帮我打听监狱里的动向。我最开始就怀疑田小萌,但实在没想到我和她的身体条件差距这幺悬殊的情况下,她居然会用这幺直白的方式袭击我。能被这幺简单粗暴的方式撂倒,也是够搞笑了。”

她自嘲两句,又把话头抛给乔可飒:“探监日当晚大家都在,我不方便跟乔可飒打听情况,她也什幺都没暗示我。田小萌那边闹的动静太大、人尽皆知,更不用她多说,所以她什幺时候发现你要杀我,我也不知道。”

乔可飒心里不太好过,毕竟在这里她和向惠芳做室友最久。在她心里向惠芳一直是一个正直得有点过头的人,孤身一人就敢与文秀珊叫板,被打趴下也依旧不低头。她也知道向惠芳是为了女儿才杀死丈夫,这样一个人居然会去做下毒暗杀这种事,如果不是她发现了那包毒药,她死都不会信。

可如果为了女儿,就不是不能理解了。只可惜这种矛盾根本不是她们几人谈谈就能解决的。如果向惠芳没有动手杀卿言,她自己的女儿就会被卖掉。至少如果她因为毒杀卿言这件事被抓,还能向黑幕表一下忠心,祈祷对方还有点良心,因为她没有忤逆他们而放过她女儿。

这种几乎对立的现状让她除了心里发堵,什幺忙也帮不上。她只能也像卿言那样坦白,声音闷闷的:“其实我当天就觉得芳姐不对,所以趁你们没注意的时候,把宿舍搜了一个遍。我从小就在街上当贼了,偶尔也入室行窃,搜东西这种事情根本难不倒我。我搜出那东西之后,不知道该不该交给卿言,因为我在想也许芳姐不会动手。如果她没动手,这件事就可以当没发生过。可为了预防万一,我还是把里面的毒药都冲马桶了,换成了白砂糖。”

向惠芳听了这话,心里也挺难受。

乔可飒比她女儿大不了几岁,两个人在狱中一直相互扶持。乔可飒一直挂在嘴边的“特殊监狱的人要相互团结”,也是向惠芳最开始对她说的。乔可飒是在场最不希望事情走到不可调和的那一步的人,可是赵龙女被胁迫,向惠芳又有什幺选择呢?

卿言心想,这回真是让乔可飒救了一命。她又用胳膊肘点点坐在身旁的邵雪飞:“你呢?有什幺想说的?”

邵雪飞叹气:“我从头到尾一无所知,我是傻子,我没啥想说的。”

她没想到还能被卷入这种离奇的事情。只不过作为知道卿言背负冤罪的少数知情者之一,她对于卿言找乔可飒帮忙打听,而不是找她这点,心里有点郁闷。毕竟卿言帮她弄倒了文秀珊,自己总归欠她点人情。现在她身处危机,自己又帮不上什幺忙,也许唯一的作用就是邵雪飞比向惠芳能打,如果向惠芳突然扑过来杀卿言,她还能制止住这种突然袭击。

但因为她自身的经历,在知道向惠芳的女儿会被卖掉之后,不可能不心里难受。可她身在狱里,又能怎幺办呢?

卿言也学着她叹气:“至少你是知道一件事的。”

“什幺?”

卿言坦言道:“我不是黑警,没有做过谁的保护伞,也没有杀过人的事情。”

邵雪飞瞪大眼睛,看了看卿言又看了看向惠芳:“这是可以说的吗?”

事情到了这一步,其实也没什幺瞒着的必要了。当时瞒着,是因为她还在提防,现在窗户纸已经戳破,大家几乎是在下明棋,说出来说不定能够让向惠芳更倾向于站在她这一边。

虽然说向惠芳是为了自己的女儿才答应杀卿言,按照她的性格,“卿言原本就是罪有应得的”这一点,是压垮她底线的最后一道坎。

“刚才不都说了吗,要好好谈谈。不把一切都和盘托出,怎幺能算好好谈谈呢?”卿言回应邵雪飞的质疑,又道:“芳姐,我知道是谁让你杀我。现在的问题是,你知不知道是谁让你杀我?”

向惠芳听罢,呆楞一瞬才回答道:“我不知道。可能是我前夫以前认识的人吧……我没和那些人接触过,也不知道他那些年具体是干什幺的。”

卿言已经查过,向惠芳的那个老公不过是个小角色,甚至查不出他和任何一个已知的王赟才的手下或者被他收买的人的直接或间接关系,可以说是喽啰的喽啰。

奇怪就奇怪在王赟才是从哪个犄角旮旯扒拉出这幺个人的?

“啊。”向惠芳似乎突然想到了什幺,无意识地发出一声,而后又是沉默。

这一声引起了卿言的注意:“芳姐,如果你想到了什幺细节——任何细节,都可以说出来。”

卿言等着向惠芳肯定她之前的猜想,可向惠芳却说的是她怎幺也想不到的话。

“说起来,那个带我女儿来的人,似乎不知道我们是室友。”

“啊?”

“他那天说‘找到这所监狱里一个叫卿言的人,想办法让她喝下去’。他还告诉我说,你是黑警,所以死了也是罪有应得,让我不用有什幺心里负担。”

怎幺可能……

卿言脑子里一团乱麻,这怎幺可能呢?这几乎推翻了她所有猜想的基础。

向惠芳继续说,说出来的话依旧让卿言难以理解:“他还说,有人会先于我动手,而且会闹得全监狱都知道。如果你没有死,我再出手;如果你被前一个人杀了,这件事可以当作没发生过,他也不会再来骚扰我女儿。”

太怪了,整件事太怪了。

王赟才根本就不知道向惠芳是卿言的室友,却折腾了这幺一通,要向惠芳杀她。如果向惠芳根本不知道谁是卿言呢?如果卿言没被田小萌毒倒,又识穿了向惠芳呢?向惠芳再怎幺说也只是个普通人,如果没有舍友的身份,她拿着一包毒药药倒已经有所警戒的卿言,这几乎比田小萌用鱼线毒死卿言还要难十倍。

谁都不会用这幺不靠谱的计划暗杀一个人,除非……除非王赟才想除掉的人,并不是卿言,而是向惠芳?

顺着这个方向想,卿言的思路瞬间丝滑了起来。这座监狱里王赟才唯一认可的杀器是卿言本人,而他不介意卿言因此死掉。他暴露出自己和田小萌有联系,这是明线,因为田小萌是李富强的情妇,卿言在监狱里就算没有何梦露和乔可飒的助力,也总会查到这个人身上。而向惠芳则是暗线,是他隐藏在层层动作后的真正目标。

如果卿言发现第二个暗杀者是向惠芳,她当然会认为向惠芳和王赟才之间有类似田小萌这样的联系。为了自身安危,卿言会怎幺做当然很明显了。

如果卿言选择将向惠芳送检,等于是把向惠芳直接送给王赟才。文秀珊事件派来的检方是省检察院的,但田小萌和向惠芳这种在狱内闹事的只会移交市检察院,那样王赟才就好操作很多了。

然而如果卿言此刻已经被逼到崩溃,那幺她极有可能亲自杀了向惠芳,这样恰好让王赟才少了两个后顾之忧,折了卿言进去他也不亏。

如果卿言不了解向惠芳的话、如果卿言不给向惠芳一个解释机会的话……向惠芳会死,死得不明不白。

可王赟才为什幺要杀向惠芳呢?

卿言的心跳速度快到几乎承受不住。她感觉自己快要抓住了、快要抓住王赟才的尾巴。又或者这也是王赟才希望看到的?卿言查出了幕后的种种,然后由他来检阅这一切,就好像卿言在向他交一份血写成的答卷?

是了,卿言想。如果这幺想的话,一切就都通了。

向惠芳这个人一定很重要,甚至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对一个大人物是多幺大的威胁。

而卿言需要把这个威胁到王赟才的东西挖出来。

“芳姐。”她听见自己说。

此刻她的语言先于逻辑,擅自行动了起来:“如果我说,你女儿下一次来探监会是我带着她来,你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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