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好像,有缘无分

窗外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水泥混凝土也阻隔不了湿气的侵入——好像又冷了点。舒筠从沉思中回神,拢了拢肩上披着的毛毯。

小方桌上的手机亮个不停,她轻轻瞥了眼,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今天是跨年夜啊。

于是她终于拿起手机,在一众繁芜丛杂的工作通知里,一条只有几个字的短小简讯倒显得格外特别。

“要一起跨年吗?”来信人是李淮远。

一个名字可以牵动太多回忆,舒筠的思绪飘到好几年前。他们是高中同学、是好朋友,也是错过再错过的暧昧对象。

在那段青涩而宝贵的日子里,他的名字代表了一段秘而不发却又嗡嗡作响的盛大暗恋。

舒筠其实是一个感情很淡的人,那段无疾而终的喜欢也来去如风,只清浅地在心里留下过些许痕迹。

毕业后的各奔东西一点点消磨本就淡薄的联系,十二个小时的时差让他们除了朋友圈的点赞再无交集。

因而在看到这条消息时,错愕大过惊喜。舒筠整理了一下思绪,指尖在键盘上摩挲了片刻才问:“你回国啦?”

下一秒就后悔了,既然邀约那必然是回来了呀,这个问题太呆。

舒筠正懊恼着要不要撤回时,又看见屏幕上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索性也不再纠结,切出聊天框回复了几条工作通知,再回来时便看见李淮远哒哒哒哒地发了几条消息——

“才回来没多久,刚把事情安顿好。”

“我在虹桥底下的那家奶茶店,想喝点什幺吗?”

“外面下雨了,记得带伞。”

温和下却是不容分说的强硬,他似乎默认只有同意这个选项。

舒筠有点气恼,更多的是无奈和讶然。

李淮远和记忆里的形象有些出入,高中时期的他总是温吞的,在好脾气和好相貌的两相加持下,他的身旁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印象中只有在球场才能看见他锐意逼人、锋芒毕露的样子。似乎这幺一想,他的强硬也是有迹可循的。

啊,又发呆了。舒筠甩了甩脑袋,让他再等个十几分钟就来。换了身衣服、打了个底妆便急匆匆地下楼了。

虹桥就在她小区门口,她和李淮远的家挨得近,过了虹桥便是。

也因此,高中时期,下了夜自习李淮远总和她搭伴回家,路上偶尔嘴馋,两个人便下虹桥买奶茶、吃烧烤,倒也不在乎长胖和失眠。

李淮远坐在门口靠窗的位置,舒筠索性也不进去了,敲敲玻璃窗又指指门口,示意他出来。

外面还在下着小雨,李淮远把奶茶递给舒筠,又熟稔地接过她手上的伞。

这本来就是把胶囊伞,舒筠一人撑着倒还绰绰有余,但两个人却有些挤。

李淮远便展臂虚揽着舒筠,尽可能让她的身子都缩在伞下。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他面上的表情也再自然不过,舒筠嗫嚅着唇犹豫半刻还是发问:“你没带伞吗?”

李淮远垂眸看着她,良久才答:“嗯,没带。”语气很真诚,但总有些僵硬。

舒筠也不再追问,只闲扯了几句近况。她问,李淮远便答。

雨幕隔绝了外界的灯红酒绿,逼仄的伞下不停涌动着暧昧因子。

李淮远的眼神太炽热了,始终注视着舒筠的一举一动,饶是舒筠再想忽视也不行,她停下脚步,仰头瞪了李淮远一眼,颇有些恼羞成怒地说:“别老看我,看路呀。”

他愣了愣,心虚地移开眼,眼神漫无目的地游移,嘴上却还犟着不肯承认,半晌又欲盖弥彰地转移话题,“先去市中心那边吃个晚饭吧,”顿了顿又补充道,“上次看你朋友圈很想吃那家烤肉店。”舒筠应下。

磨磨唧唧走了一路总算到李淮远停车的地方,舒筠刚坐上副驾,就感觉好像有东西咯到了脚,探身看了眼副驾底下,一把黑色长柄伞可怜兮兮地缩在角落里。

舒筠半好笑半好气地抽出伞柄,看向李淮远:“请问我们的小李同学,这伞是谁的呀?”

李淮远慌了一瞬,很快又平静下来,装着一副无波无澜的样子,扯谎倒也镇定自若,只说不记得什幺时候放的了。

舒筠笑了笑,也不戳穿他,就着窗外的雨发起牢骚,李淮远顺着她的台阶下,又和洽地聊起高中的趣事。

一顿饭吃得融洽,李淮远惯会照顾人。

下车时撑伞扶车门、落座时抢先一步拉椅子、布餐时不动声色地投喂……一桩桩、一件件,看似刻意的举动,在他做来却有一种开合自如的顺畅,体贴与温柔似乎早已融入他的骨子里。

从高中陈年烂谷子的八卦讲起,又谈到老同学们现如今纷纷结婚生子的近况。

舒筠在外话不多,大学后被磨砺得愈发谨言慎行,只是在李淮远面前,总忍不住想多讲点,他们缺席彼此太长时间,七年的空白唯有用语言去填补。

李淮远是最好的倾听者,也是最好的讲述者。

舒筠讲时他便微微弯唇盯着她,舒筠沉默时他又自然接过话茬子。

什幺火急火燎赶due提交时却发现记岔了时间还有一周呀、中国胃发馋深夜煮火锅底料又因为太香把室友给勾醒了呀、因为不清楚美国本土的俚语而被同学打趣出糗呀……

李淮远一点一点掰碎了讲,舒筠也一点一点听着,用这样笨拙的方式去弥补那些不曾相伴时的缺憾。

回程途中雨又下大了起来。

车厢太狭小了——一呼一吸之间有无数气流涌动,实在太近了,主驾和副驾相隔半米不到,李淮远似乎都能嗅到舒筠脖颈间的发香——是一种木质香,淡雅而温暖。

他长吁一口气,擡眼看着正前方的车流不息。

舒筠微微转头看向窗外,车内外的明暗对比使得玻璃隐约映出李淮远的侧脸。舒筠盯着玻璃窗里的他,轻轻启唇唤了一声:“李淮远。”

李淮远应声,语调微扬:“嗯?”

良久的沉默后,舒筠才说,“高中的时候,我很喜欢你”,她顿了顿,不等李淮远回应便自顾自地讲下去,“不过好像我们还挺有缘无分,那年的除夕夜我们一同在楼下放烟花,那天我本想向你表白的。啊,也是在那天,你和我说你要去哥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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