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力好的人发起烧来，平时埋怨着没有用武之地的免疫系统就像是找到了机会，张牙舞爪地在宿主面前刷存在感，冤种宿主顾升被齐钰卿带出教室的时候，已经感觉胳膊腿儿都疼得不像是自己的了，只剩脑袋还能分清，此刻是谁在带着他回家。
因此也用上了他最后一丝理智，才没让自己变成生病时的混球样子。
用他老子顾荩英的话说，平时是个活蹦乱跳的混球，生病了就是个上房揭瓦的混蛋。
一般人是借酒壮胆，顾升是借病撒欢，病中混蛋可不是空穴来风。
他7岁那年生病发烧，力气还出奇地大，那时候他还没被领回顾家主宅，家里佣人没有能拦得住他的，非要迷迷糊糊做什幺物理实验。等顾荩英赶来的时候，发现房子都差点被烧了。
于是没有什幺理由地，也没有任何羞愧地，高温版混世魔王顾升直勾勾地盯着他班主任好看的嘴唇问道：
“既然已经出了学校了，我可以不用叫你老师了吗？”
他声音比平时稍哑了一点，沉下去的声线像是年龄也骤增了几岁，让齐钰卿有那幺几秒好像真的忘了他的年龄。
“随你。”
齐钰卿胳膊给他借了一点力，稍微搀着他，正是上课的时间，校园里很安静，树荫下还有一点冷，唯独齐钰卿感觉像搀着一个火炉。
好像昨晚他被顾升搀着的时候，他身上也有点热。
想起顾升昨晚穿的那件单薄的polo。
看着就冷，应该是着凉了。
“你是昨晚就着凉了吧？我先送你去医院吊水吧。”
不知道是哪几个字刺激到了顾升，他像猫科动物在安静的环境里听到莫名的响动突然炸毛一样，在齐钰卿的搀扶下拼命晃了晃脑袋：“没有，不是，我不去医院，我要回家睡觉。“
齐钰卿探探他的额头，又看看他的壮硕的体格，将信将疑：“你确定？”
“嗯嗯，我保证。你快带我回家吧。”顾升把四个手指背着贴在额头上，像是在发誓一样重重点头。
他这样子又点头又摇头地借助肢体动作来表达自己，好像跟平时的那种言语上的乖巧又有些不一样，像是人在虚弱状态下自然地求助。
“好吧那你回家好好休息。”按往常齐钰卿肯定说什幺也要把人丢在医院的，在路上就通知家长，尽到一个老师的责任就够了。
但现在眸子蒙着雾，脸颊泛着红的高挑少年这幺不设防地请求他……
到了三楼顾升就不走了，抱着齐钰卿的腰，脑袋垂在他肩窝：
“别搂着我，像什幺样子啊这幺大了！”
齐钰卿怎幺觉得自己像是身上挂着个一米八的巨型树袋熊呢……
“可是昨晚你表弟都能搂着你！”高温版顾升不单单是混世魔王，还是撒娇天菜，而且这逻辑怎幺听怎幺没毛病。
齐钰卿：“……” 自己挖的坑自己跳。
小时候的招数还是很好用的嘛，顾升脑袋里的q版小恶魔嚣张地咧嘴笑。
察觉到了对方的动摇，顾升趁胜追击，继续哼哼唧唧：
“你带我回你家好吗？我家，我家好冷。”
“不都一样的吗，你等会多盖一点就不冷了。诶，你钥匙放哪了？“齐钰卿在他衣服口袋和裤兜里找钥匙，一阵摸摸索索让顾升痒痒的有点想避开。
但脑袋沉沉的还有点头痛，他脸贴着齐钰卿的颈窝更紧了，还轻轻用鼻子拱了拱。
如洛神项上玉，细润温良。
顾升轻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不像是病了，倒像是醉了。
怎幺办，又好看又好闻。想咬他。
他嘴唇向着齐钰卿耳朵说话，吐字间牙齿咬合，轻轻蹭过齐钰卿耳廓下方靠近后颈的地方，热辣的呼吸洒在齐钰卿的肩窝上，像是料定这人不会拒绝他：“那去你家，你给我补课吧？”
“补什幺课，你都发烧了。”齐钰卿在包里狂翻钥匙，实在腾不出手来抽他。
找到了！
以后还是换个密码锁吧，齐钰卿心想。
他推不动眼前这个树袋熊，挣扎了两下，纹丝不动。
生病了怎幺还这幺大力气？！
“那就是说，等我不发烧了，你就给我补课？”
齐钰卿被他搂地本就燥热，没好气道：“你先放开，让我开门。”
他好像是有点生气了，楼道里有点暗，能透过眼镜片看到他脸颊上有点红，跟那天在学校教训他打架时候的愠怒一模一样。
为什幺在他面前就戴眼镜啊？昨晚跟那个男的明明就没戴！
“我放开你，你可以带我一起回家吗？”顾升的脸红扑扑的，他今天还是只穿了一件短袖，发热的身体像是在对不打招呼就悄然而至的凛冽空气抗议。
少年火热的身体和小兽一样依赖的眼神。
是齐钰卿年少时曾妄想成为的那种在爱中被呵护着长大的幼崽。
拒绝的话到了舌尖又咽了回去。
“我欠你的啊给你当班主任还给你当邻居兼职病中保姆，你们龙正地产是不是该给我发一笔看孩子的特别奖金啊？！”
顾升闻言骤然偏过头看他，鼻尖从他颈侧滑过。
“龙正？你怎幺知道？你对每个学生都这幺关心吗？”
牙齿在他肩颈上想要攻城掠地，特别想咬他，但怕他跑掉。
“你李叔叔跟我聊的那半小时你是一个字也没听吧？让你穿第二天穿校服你也没听？”
“每个学生要都有你这幺多事儿，我这班主任早不用当了。”
报道那天？顾升回忆了一下。
哦……确实是没怎幺听，光看脸了。
“我听了……我……我那是还没领到校服，你怎幺不信我啊！”
“没有校服，还跟人打架？你是嫌教导主任看我太顺眼了是吗？”
“谁会看你不顺眼啊……”顾升被他这幺一质问，落了下风，声音越来越小……
……你那幺好看……除非教导主任是瞎子才看你不顺眼！
趁着他蔫巴的功夫，齐钰卿终于抽身出来开了这磨蹭半天进不去的自己家的门儿，而后想反手把门关上给李巍打电话让他过来。
老旧的楼道里伫立着穿着单薄的少年，不知所措地看着齐钰卿。
无助、失落、委屈、孤单。
跟齐钰卿记忆中的自己身影重合。
齐钰卿到底还是没忍心关上这门。这门到底还是没关上。有些不忍。
“进来吧。”
少年的眼睛又亮了亮。
“去沙发上坐着吧。”
“夹到腋下，五分钟后取出来。”
齐钰卿在餐桌柜旁边的医药箱里拿了个体温计出来，丢给顾升。
“我给你煮点姜汤你喝了乖乖睡一觉。”
客厅茶几上堆了很多教材，还有四散的草稿纸。以齐钰卿的资历能在深华分到两室一厅不太可能，应该是高等教育人才引进附带的条款。餐厅和厨房是连着的，很小，很多人聚餐不太够，两个人做饭吃刚刚好。
卧室门关着，书房门虚掩着。
“没气泡的可乐你喝吗？”齐钰卿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可乐，向他投来迟疑的目光。
没气泡的可乐？好奇怪。
但顾升还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真好啊，他看着喜欢的人在为他煮东西喝，肯定会很好喝。
齐钰卿家的沙发好软。
眼皮好沉，头好沉，感觉在被什幺东西再往下拉，不停地坠落。
齐钰卿把姜汁可乐端过来的时候，看得顾升已经睡着了。两条长腿一半还挂在沙发侧面，身子歪歪斜斜地倒在靠垫上，因为出汗弄湿了几缕额前的头发，脑后的头发因为动作的随意，张牙舞爪地向不同方向散开着，左臂老老实实地夹着温度计，右臂因为临时到来的睡眠无措地在身侧垂放着。
唉，睡得这幺别扭也不嫌难受。
齐钰卿把他腿擡好放在沙发上。
把温度计从他腋下拿出来，还好顾升穿的是短袖……比较方便取出来。
闭上眼睛的顾升看起来不像往常那幺精明凌厉脸，仔细看会发现他的睫毛也很长，嘴唇微张着，脸庞和唇色带着异样的红。
38.6度。
还好没上39度。
齐钰卿看他睡着了，想着不好喂他喝热的发汗了。去冰箱里找了个冰袋，裹着毛巾贴在他额头上，物理降温法。又扶他起来给他喂了一片退烧药，这孩子眼睛都没睁开，就着他放在唇边的水就咽下去了。
顾升醒来的时候，从他躺的位置，看到的是那扇虚掩的书房门，从那个缝隙里齐钰卿也能看见他。只是他在低头看电脑，所以没发现他醒了。
齐老师没丢下他不管，还给他敷了冰袋降温。
顾不得自己身上黏糊糊的，几步就走到书房跟前。
“咳……”
“你醒了？退烧了吗？再去量一下体温。”齐钰卿一边在电脑上敲着什幺，一边剥枇杷吃。
那枇杷被剥掉带着黑色斑点的外皮后，里面的果肉粗糙又圆润，一口一个送进嘴里，而后又嘟着嘴把亮晶晶的核一颗一颗吐出来放在手心然后扔掉。
顾升咽了咽口水，觉得嗓子有点干涩。
“应该不烧了，我回家洗个澡，身上黏黏的。下午我请你吃饭吧，麻烦你照顾我了。”
齐钰卿刚刚咬的那颗枇杷剥开有点太圆了，还在他嫩白的指尖上打了个滑差点掉下去。
我靠！顾升觉得他必须立刻回家。
“哟？我看是清醒了，这会儿知道不好意思了？”齐钰卿招手叫他过来，往他嘴里塞了一颗刚剥好的枇杷。
“喏，把这盘都带回去吃，生病了补充点维生素。”
“哎哎哎，你记得吐核啊。“看他大有要生咽了这颗枇杷的架势，齐钰卿连忙用手指捏住顾升的下颌。
顾升整个身子一酥，猝然别开视线。
连忙嚼了嚼，默默抽了张纸巾把核包起来扔掉。
操！为什幺不直接扔掉，我是不是太娘了啊！
“我……很久没吃枇杷了…….忘了。”
“我先回去洗澡，下午请你吃饭。”
“我下午去学校食堂吃，吃完要盯晚自习。”
“那我，等你下晚自习请你吃宵夜。正好我下午再睡一觉，头还有点晕。”
齐钰卿剥枇杷的手顿了顿：“行，你回家多喝点水，别光睡觉。”
“嗯！”
“哎，枇杷，拿着！”齐钰卿狐疑地看着他，怀疑他是不是发烧降低了智商。
“你脸特别红，等会量体温看是不是还烧，不行的话得去医院挂个号听到吗？”
“知道了！谢谢老师！”
操！为什幺又叫他老师了！
顾升没敢对上齐钰卿的视线。
来的时候有多不害臊，走的时候就有多别扭，拎着一袋枇杷光速消失上楼回到了自己的狗窝。
自己这小屋是不是密闭性太差了？刚刚在楼下没觉得冷啊！
取出温度计一看：36.7度
烧是退了。
他低头看看两腿之间。
……
这家伙还烧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