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两节英语课。
顾升在课上旁若无人地补语文，标记试卷，给考点分类。英语老师像是知道他的情况，也没为难他。只是听写句子的时候让他上来代读。顾升觉得既然占了英语课的便宜上自习，帮老师点忙也应该的，十分配合。
他长得本就五官凌厉，不笑的时候压迫感极强，张口又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英式口音，声色皆可餐。英语老师听得频频点头，班上学生们听得恍惚，感觉像穿越进了英剧现场。
“老师，要不让顾升同学当英语课代表吧。”英语课代表棉花主动让贤。
“别别别，我落了一脑门子功课要补，暂时没有能力帮助大家，还是辛苦绵桦同学吧。”顾升从讲台上走下来直摆手，并向棉花同学深鞠躬。
全班哈哈大笑。
姚安信听了倒是高兴，看来顾升是真拿他当兄弟，愿意挑战自己不擅长的科目只为继承他的衣钵但不愿意当自己擅长的英语课代表，很是为这份侠肝义胆动容：“好兄弟！我也愿意为你两肋插刀！”
顾升一脸莫名其妙：？？
姚安信也没想到，两肋插刀的机会来得这幺快。
课间操顾升正要去找齐钰卿商量补课的事情，突然被班门口洪亮的叫声打断了：“顾升，给我出来。”
看了一眼门口这位一脸横气个子高高没穿校服很不好惹的中二男生，顾升扭了扭手腕，打着哈欠走了过去。
昨晚熬夜补进度，睡得有点晚。
“你谁啊？找我有事儿？”
“你就是顾升啊。”男生没想到来人个子比他还高，雄性之间敌对，体型决定差距。
身高落了下风，中二男说话底气都不那幺足了。
看了看身后跟着的小弟，才找回些自信：“你给我离李沁心远一点。”
顾升是真的困了，本打算课间补个觉，听到这不耐烦地擡了擡眼：“你有什幺话你跟她说去，找我干嘛？”
说完便要转身回去睡觉。
他说话语调很平淡，懒懒的，落在中二男的耳朵里与嚣张无异，似乎是在这所学校里从未被这样挑衅过，挥拳就朝顾升背后揍了过去，气势不可谓不强。
顾升察觉到背后袭来的一阵劲风，睡不够还被人打断补觉的怒意瞬间复上双目。
老子他妈的最烦背后偷袭！
只见顾升顺着对方的发力，接住拳头，拧着手腕使了个寸劲，以中二男挥拳的胳膊为轴，把一个一米八的大汉直接过肩摔翻了个面，紧接着像拧麻花一样把这个一米八的精壮青少年两只手都扭到身后。
中二男动弹不得，连声大叫：“诶哟！疼！疼！疼！”
“你们这帮废物还愣着干什幺？”中二男歪着脖子朝着眼前目瞪口呆的小弟们发号施令。
这时在一众吃瓜吃麻了的B班同学里，姚安信展示出了他作为物理课代表的号召力，他那两道蜡笔小新似的粗眉毛下压，爆发出了仿佛积攒了一整个青春期的怒气吼道：“谁敢动我们B班的人？！！兄弟们上！”
B班这帮没什幺体力优势的干瘦小鸡仔们瞬间乌泱泱涌向了门口，好在人数弥补了一些，场面看起来还是压倒性的胜利。
在茬架儿上B班同学跟A班一样弱鸡，平时碰到扛把子刘弘跟他的人都是绕道走的份儿，难得今天局势这幺逆转，空气里流动着兴奋的味道。
顾升以前初中打架打多了，从来都是站在人群跟前率先单挑的，自觉这两年漂泊累了只想刷刷成绩回家躺着当个无功无过的二世祖。
此时被两群热血中二少年包围着，楼道的光从走廊东侧倾洒进来，正是清晨过后的朗朗日光，顾升在这一片热切的氛围中有些无奈也有些动容，原本只是嘲讽的话此时听来竟也有些中二了：“修炼几年再来找我的麻烦吧。”
随后从背后给了这人重重一脚，刘弘忙不迭差点被踹了个狗吃屎，还好有个小弟眼疾手快服了他一把，才没那幺狼狈。
顾升慢悠悠地拍了拍手。整理了一下刚刚动作太大有点被弄皱的衬衫，对众人说：“都散了吧别在这杵着了，下节班主任的课。”
“你们还知道这个班有班主任？”忽然有人反问道。
那声音不响，但穿透力很强。
顾升循声望去，看到齐钰卿绷着脸，平时异常清冷的脸颊被怒气染上了微微的红。
他什幺时候来的二楼？
这美人怎幺走路像猫一样静悄悄？
齐钰卿隔很远就看见两群人乌泱泱围在一起，最中间的是那个新转来的帅气男孩，因为个子高，隔很远也能看见他。
还有一个个子很高的，是F班那混小子赵缊。
丁零零······
铃声响起，课间操铃声响起。
赵缊一众人自觉已经把脸丢尽了，这会儿看到人家班班主任来了，早就撒腿如鸟兽四散汇入下楼做操的人流里了。
姚安信看老齐越走越近，其他围观群众早溜了，他看看老齐又看看顾升，眼神闪躲，一番自我纠结后决定不能抛下他的好哥们。
“说说吧，怎幺回事？”齐钰卿扬了扬下巴，周身冰冷如常，抱臂站着，看起来就像任何一位严苛的班主任那样，只是西装下的线条过于好看，让顾升想起了初见那天他那截白皙细腻的手腕和小臂。
顾升看得出来他是有些生气的，眼镜下平时有些柔和下压的眼角此时都因轻皱的眉头略显凌厉。
其实顾升以前喜欢过的，都是隋毓林这种小白花，能激发他保护欲的男生。按道理他不该对一个大自己六七岁的男人吸引，但很多事情就是没有道理。
他就是很想看看齐钰卿的另一面。
在他送姚琛回北京的那天，傍晚时酒店附近他就见过齐钰卿了。
他住在市中心，一条街之外便是鱼龙混杂的老居民区，晚高峰时期车水马龙，他在车流中堵得寸步难行，心烦意乱的提前下车准备走回酒店。
路上有人骑着一辆与寻常环卫垃圾车不同的绿色环卫车，车身上是黑色炭笔留下的“环卫车”字体，穿的破烂但不邋遢，他的车和他这个人都透露着奇怪的整洁，连同车顶小框上悬着的那把扫帚，也四散地有些任性。
仿佛是他穿过了时间选择什幺都不带走，而不是时间留给了他贫穷。
在顾升和这辆奇怪的垃圾车之间，走进来一个略显清瘦的男人，举起手机异常认真地拍下了顾升刚刚看到的那一幕。
那穿着浅灰色卫衣外套的男人转过身来，刚洗净尚未干透的头发在落日中显得十分温柔，整个人的剪影泛着毛茸茸的金色。
他们相隔甚远，但只是看了一眼那男人异常认真好看的侧脸，彼时正在烦躁的顾升就感到内心像被浇灌了夏季地底深处的井水，也平静下来了。
而此时那个认真生活，温柔且带着力量的陌生男人，戴上了一副银色眼镜，穿成了古板的样子，成了即将问罪他的班主任。
“诶哟，疼，是那小子先打我的，老师。”顾升捂着手掌嗷呜地叫，眼里都快渗出泪水。
看着先前还对赵缊大打出手的b班英俊神武大将军，顷刻间就换上了柔弱无辜的狗狗脸装可怜，再联想到今早办公室听到的新版校花校草传闻，齐钰卿大概明白了这是怎幺一个情敌寻衅滋事的青少年爱情故事了。
齐钰卿额角猛抽。
恨当初没多请C班老师吃几顿饭，不然这臭小子也不会被踢皮球到他的班。
齐钰卿凉飕飕地说：“疼是吗？手伸出来我看看。”
顾升乖乖伸手，任对方的视线在他手掌上巡梭，刚刚用力教训人的手掌本身就有些红。
啪！
齐钰卿用手上的书本，狠狠地在他手心抽了一下，力道带着惩戒和怒气。
顾升愣着没敢出声。
“嘶……！”一旁姚安信倒是先惊出了声。
齐钰卿的目光凉的像毒蛇信子一样。
“一个与人大打出手，一个聚众造势是吧？你，手也伸出来。”
丁零零······最后一遍提醒上课间操的铃声响了
姚安信一个激灵，哧溜一声拉着顾升就跑了。“老师您别生气，我们先下楼做操！！！”
等跑到楼下姚安信气喘吁吁欲哭无泪，十分懊恼：“今天怎幺不是周三啊，周三没物理课，没准齐老师就忘了这事儿了。”
“可是等会儿两节都是他的课！”
姚安信带着顾升，泥沙入海，迅速汇入了以班级为单位的课间操方队中。
“看你这面白耳赤的，不会是让齐老师吓到了吧？妈的还好我跑得快！”
“嗯……”顾升回了回神。
“齐老师平时都这幺严的吗？”顾升跟着前排同学比划着开始做操，似不经意地问。
“我还真没见过他这样，以前我们班也没这幺刺头的学生。”
“唉我不是说你那什幺啊，你刚刚那个过肩摔真太帅了。”
“我们班以前哪有能跟赵缊大打出手的猛将啊！都是齐老师一个眼神过去就乖乖认错了的。”
“哦，那我是第一个了。”顾升喃喃低语。
“你是第二个，上一个让齐老师这幺头疼的还得是我呢。”左侧一个男同学插了句话。
“二筒你是物理太烂的那种头疼，咱们这大神是自带扛把子体质的那种头疼。你俩这不是一回事儿。”
二筒无语道：”他不也刚转过来，差了两年的功课要补，能比我好到哪去啊？“
B班八卦队长兼深华帅哥榜单更新者——竹子——强势加入了群聊，扭头冲顾升花痴状：“男神要我说你快点去代表深华以校草身份选秀出道吧，不要在这儿跟我们卷了。”
说完还趁着扩胸运动，拿胳膊肘碰了碰旁边顾升的胳膊，一脸揩到油的幸福模样。“我给你当经纪人啊男神！”
“B班后排那几个，不想做操想聊天是吧，来来来到前面主席台来说！”教导主任老李喝令一出，后排立刻安静如鸡，做操动作整齐划一。
顾升看着这帮刚刚还四肢软瘫瘫的痴呆患者，此刻纷纷支棱拿出标准做操姿势，一边努力跟上，一边在心里纳闷：
齐老师这种暗香涌动的高岭之花是怎幺带出这种逗b学生的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