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九)

结果等到她次日去的时候,来吊唁的人就已经堆满了。丰山老师门生故旧遍天下,她若再进去,把守灵的叶通通闹起来,岂非存心让师娘难堪。只在外面待了刻余便回去了。淡风阁中,顾秀正在拆阅一日的简报,见她回来,用手收拢了放在一起,“流云说你一会儿走?”

流云是她依前日所言给顾秀挑的侍女,另一个取名叫银浦。去冰原追捕怨灵的行程则是昨日晚间和家主及众位师兄商议定的,她点了点头,见药碗还在床头放着,顺手要去拿,手腕一露出来就被顾秀抓住了,“你的手怎幺了?”

她手臂上确实有片青紫,昨夜忙着画禁制折腾了一宿,还没来得及疗伤。大约是动用太过的缘故,淤青稍稍肿起来,动作也有些迟缓,她今日垂着袖子掩住便无人发觉,除了顾秀眼睛毒。她将衣袖放下去,轻轻叹了口气,“是通通和我闹脾气,掀了一把,碰在桌子上了。”

顾秀却不怎幺意外的样子,“你去了便是讨打,师娘没把你赶出来?”

她摇摇头,“师娘要强,不肯在外人面前露怯,反倒像是欺负孩子。”

顾秀食指在她手臂上轻轻按了一下,叶渺苦笑起来,“你别拿我寻开心了。”

她从床头的小抽屉里摸出一瓶药水来,用棉纱蘸着给叶渺涂上,黄津津的,把那青紫都染得发乌,一股薰鼻子的清苦气。她涂完了药,方才轻声道,“你这伤也是白挨。”

叶渺道,“不然我还和通通置气?他才多大。”

顾秀却说的不是这个,丰山老师死在她眼前,那个黑衣人的剑法招数驳杂,内力驱使方式却完全是叶家一路。她从小和叶渺过招,对这个路数熟悉得很,那人当她必死无疑才没有刻意隐瞒,展露出的武功完全不是寻常修士能有的,多半是叶家元老院里的人。叶家的长老到顾家的内乱中杀了叶家人,这件事如若捅出来,那就是个天大的篓子。

这人和叶伦多半是一伙的,更有甚者,多半就是被叶伦下令去给顾籍助阵的。叶伦上次没捞着多少便宜,本身也不愿意再来趟这滩浑水,否则也不会不留书信,冒险与顾籍面谈。倘若能找个机会开溜……必然会再让这个长老出面给自己殿后。

外面已经有人来催,叶渺握了握她的手,起身走了。内室中很快静寂一片,她仰头看着帐顶水晶帘投下的粼粼光影,心中已然拿定了主意,扬声唤了流云进来,“去备一份白礼,这里还有一本丰山老师早年亲手给我注解的一本剑谱,你都用白布包好,一并给师娘送去。”

流云应了声是,顾秀道,“让银浦带着人朝溶月斋慢慢收拾东西吧,动静小一点,明晚之前打理好。”

她吩咐完事情,从架上随手拿了卷书靠着看。阿渺床头尽是些符法咒文的古籍,晦涩古奥,她对术法一途并不精深,便看得半懂不懂,只拣着有批注的随手翻一翻。如此看了小半本,到了日影西斜的时候,外面的侍女就来报,说师娘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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