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进客栈的第五天,施寒霜将话本与圣姑提及的长安景色逛了个七七八八,还有几处,她正想法子进去,就听到坊间传闻。
彼时,施寒霜正安坐于一露天酒肆,指腹轻点着酒杯肚身,心中感叹,七尹酒确实是寻常酒酿难以企及的。
瓷器相撞时的脆响,与国师逝世的消息,随着邻座的交谈声一并落入她耳中。
盛着三分之一酒液的杯盏由她手中脱离,撒出来大半。木桌贪婪地吞咽着,显露深色,余下的液体顺着缝隙,滴落在少女大腿上,施寒霜瞬间醒神。
那位出世后做了邺朝国师的师姑,应与圣姑年纪相仿才对,她离开蓬莱时,圣姑尚且十分轻健,这位又怎幺会早早离世。
唯一解释只有……施寒霜不再往下想。
频繁施用巫祝之术,知人命运者,注定活不长久。于是向来被告诫着,不可轻易占巫,至于在窥探天机后还妄图逆天而行,结果大概与这位不曾谋面的师姑相差无几,燃命以换他者生。
施寒霜下意识伸手,探了探自己的脉搏,即便身死,亦是国师权衡利弊后的选择,而她呢,有一寸春光便赏这一寸。可惜原本去国师那暂住的打算,只能搁置了。
这几日扫街,她发觉长安不只吃食好,风景好,服饰也尤为好看。
初阳教内的着装大同小异,一水儿的淡紫色,所以当施寒霜看见那些样式繁复华丽的绢布与成衣,没忍住买了许多,大包小包的带回客栈。
一件件铺在床上,堆起一个小山坡,施寒霜双手抱在胸前,思忖着明天穿哪套。
很快,敲门声打断了她,施寒霜撑着门框往外探,一眼见到小二身后的人。
半响后,施寒霜关上房门,两指之间正捏着一封信件。
那男子说自己怀远将军府上的侍从,可她不认识什幺怀远将军,想到那日的际遇,也许是阿景,急匆匆将信拆了。
“展信安……”
其中写道:邀她一起游历三日后的春花节,那时帝王车撵会绕长安一圈,再折下第一枝春花以作祈福。
皇帝如何施寒霜不在意,她略到后面那段字迹,“春花节不设宵禁,长安百姓皆可四处走动,晚上有花灯可看,想同你一起……”
施寒霜脸热热的,自认足够迟钝,但阿景给自己写信时的语气,为什幺会让她想到,这几天新买话本中的狐妖呢。
她拍拍脑袋,将信纸妥善收入鲤鱼函,再放进木架上的匣子锁好。
三日过得极快,这日清早,施寒霜听到楼下的喧闹声,悠悠转醒,换上昨夜挑选后折叠放在床头的衣装。
在蓬莱时,有人送来一整面雪白的西洋镜,后来顺理成章地放进了她的屋子,而这间客栈只有铜镜,照得人黄黄的,她都看不出自己穿红衣是否好看。
四月的天亮得晚,施寒霜打了个呵欠,开窗往下看,长安街于昨日装饰了一番,挂上花样各式的花灯和彩布,俨然还是那个繁华如梦的长安。
吵醒她的罪魁祸首,逐渐往客栈附近靠过来,远远看去一大群人,乌泱泱的。
施寒霜梳妆下楼,在隔壁摊贩上买了两个热气腾腾的包子,嘴里叼着一个,手中拿着一个,她视力极差,仍盯着远处驶来的车马瞧。
虽然命盘里写着落难凰,施寒霜对于这位真龙天子不可谓不好奇。
普天之下,皆是王土,四海之内,皆是王臣,理所当然地被世人纵容着,他会是什幺模样?
施寒霜咽下嘴里的肉包,再咬上手中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