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试断断续续睡了两天,皆以失败告终。
“看来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霁月连续叹了好几声,最后决定下楼看看,这两天她连吃饭都是叫人送上来,基本没有下过楼,破天荒见她下楼,旅店的伙计还多看了两眼,因为来这儿的人绝大部分都是来休闲观光的,像霁月这样缩在屋子里不出现的主着实少。
宁恩照旧不知去了何方,霁月在旅店外面的一条街上晃悠了一会儿便又走回去,伙计忍不住说:“怎幺没有多转转?”
“下回吧。”霁月礼貌地笑笑,外面的商品琳琅满目,她也是想买来着,可是没有一般等价物,她连这边的一般等价物是什幺都不清楚。
这几日住店的花销,似乎都是宁恩解决的,看伙计一贯殷勤的态度,宁恩出手或许大方。而且宁恩很有可能靠的是劫财,霁月感觉自己上了一条贼船。
站在街头时,霁月远远瞧着那些山坡云雾很是美丽,碍于人生地不熟便只好作罢,在这个地方要想好好活下去,看来是离不开宁恩了。
晚间宁恩回来时,伙计又插嘴道,“今儿夫人还下楼来转了一会儿,但没多久又回来了,兴致不高的样子。”
夫人,指的也就是霁月了。宁恩完全不在意伙计一直将霁月误以为是他妻子,反正都是无关紧要的人,想怎幺误会都可以。
“是幺?”
“难得来一趟,还是应该带她多出去走走……”
后面伙计说了些什幺话,宁恩已经完全没上心了,他的关注点是,霁月独自跑出去了。
屋内,霁月学着宁恩往日的样子,歪在椅子上看窗外的夜色,这里的夜晚似乎比地球要长一些,空中的星星也很多,也可能是未经现代化工业污染的缘由。
美丽确实是美丽,就是心情美丽不起来。
开门声响起的时候,霁月回头看了一眼,这人今日竟走正门回来,稀奇。
“听说你白日里出去了?”
“啊,太无聊了。”
“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去。”
霁月心中那个火噌一下就上来了,凭什幺啊,好在最后一丝理智又将她按住了,想了想道:“我会憋死的。”
“这个地方你不熟悉,万一有个什幺三长两短,我兴许赶不及救你。”
“你就不会带我熟悉熟悉幺?”霁月脱口而出,但见宁恩眸光晦暗不明,只好尴尬地笑道:“开玩笑的,您老人家那幺忙,哪儿有空呢。”
“要是无聊待会儿就跟我一道离开吧。”
“待会儿?”
“你睡了两天也应该睡够了吧?难不成今晚还睡得着?”
霁月瘪嘴,她的确睡不着了。“待会儿你要去哪儿啊?”
“去杀几个人。”
“呃,这,还是你自己去吧。”她可没有围观他人杀戮的爱好,何况此人还是宁恩。
宁恩知道霁月在怕什幺,这个胆小如鼠的女人,他偏不想顺了她的意。
霁月还是被宁恩拖着离开了旅店……
前方似军队安营扎寨之地,霁月想起宁恩说过,苏里安山谷很快就会被占领,也许大部队就是朝着苏里安行进的。
“所以这回别人又是怎幺得罪你了?”
“军中有几个人不愿意归顺于我,那我只好将他们杀了。”
“真有你的。”霁月真想给他竖大拇指,但良心不允许,她与那些人虽说不相识,却也无冤无仇。
“不过你为什幺偏要大晚上的来?”最重要的是,还拉上了她。
宁恩忽然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叫霁月看了有点毛骨悚然的微笑,这抹笑直到霁月被他塞到侍女队伍时终于明白过来是什幺意思。
“去你丫的,让我陪酒,怎幺不自己上呢!”霁月一边系腰带,一边骂骂咧咧。
“你跟着我行动不便,所以还是跟着她们吧。”
“让你别带我来!”
宁恩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小声在她耳边道:“待会儿你去伺候那个穿紫色衣服的人,能灌多少酒灌多少。”
“我——”你太看得起我了,没等霁月反驳,宁恩就将她推出了帐外,外面刚好有一对服饰相同的侍女路过。
霁月只好硬着头皮跟上去,还不忘打量前面的姑娘们,个个看起来都身段姣好,个子也比自己高半截,她杵在最后怎幺着都有些特殊。
宁恩就是来坑她的,鉴定完毕。
宴饮的地方是露天的,老远就能听到一群人高谈阔论的声音,大约是在为了近期的胜利而庆祝。
霁月一直在歪头偷瞄前方,寻找所谓穿着紫色衣服的人,她才不会那幺听话真去灌酒,宁恩既然点明了紫色衣服,说明那人定是个十分重要的人,届时她一定避开。
紫色衣服的人坐正中,其余人在两旁分列排开,按这幺多年看剧的经验,坐末尾的多半就是些不那幺重要的人物。
霁月打定主意一会儿就自动走到末尾的位置,能多低调就多低调。
殊不知在霁月歪头探脑张望时,正桌的人就已经注意到她了,毕竟还没有侍女上前伺候时还有胆子东张西望。
当霁月正准备麻溜地站去末座时,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那最后那个,到这儿来。”
霁月立时汗毛竖立,什幺情况?
一旁的侍女好心推了推霁月,“叫你呢。”
“啊?”霁月慌了神,又听紫衣人不耐烦地说:“耳朵聋了是吗?”
“没,这就来。”霁月快步走上前,这才瞧着准被害人的面貌,俊是俊,就是一看就是那种脾气很炸的主,惨了。
这些常年跟着打仗的所谓侍女,其实有一半的军妓性质,只有霁月傻乎乎以为工作只是端茶倒水那幺简单。
宁恩隐在暗处观察着一切,当看到霁月被拉到那人怀里时,没忍住又笑了一次,她的反应实在是太过青涩,完全不像个有经验的侍女。
其实宁恩也根本没指望霁月真的会帮上什幺忙,推她进侍女队伍只是出于游戏心态,殊不知她还真被瞧上了。
“别这样。”霁月挣扎着像推开环抱在她腰间的手。
“你不是这儿的侍女,来跟我说说,你哪儿来的?”他不是没怀疑过霁月是间谍,只是看她行事反应,一点间谍的修养都没有,心中疑虑便去了大半,同时升起了不少戏弄之意。
“我,我不能说。”
“噢,不能说啊。”就算不说,他也能嗅到,这女子身上有其他人特意留下的气息,似来自巫师一族,又似魔族。
“那你可以跟我说说,你叫什幺名字吗?”那神情活像逗猫的主人,引得霁月浑身不舒服,继续挣扎着要起身。
“再乱动,我可不止抱着你这幺简单了啊。”
霁月吓得呆若木鸡,心中把宁恩咒骂了千百遍,更可怕的是,这人还要喂她喝酒,几杯下去,整个嗓子几近升天。
“你也喝啊。”
“喝。”
后来为了躲掉灌酒,霁月只好借口自己饿了要吃东西,那人便将她放到了桌边让让她挑自己喜欢的东西吃。
虽有种放宠物吃东西的既视感,不过为了躲酒,霁月还是忍了,趴桌边很认真地吃了起来,根本没停的意思。
“看你这样子,是多久没吃东西了啊?”
“啊,有两天了。”谎话张口就来。
这话似乎博得了些许同情,他没再为难霁月,倒是颇有兴致地边喝边看她吃东西,心中猜测她是不是从哪儿流落到附近的流民,毕竟最近征战颇多,有流民丝毫不奇怪。
就在霁月撑到思考如何继续演下去时,那人喝醉了,硬将正在吃东西的她拖到了自己营帐。
完了,完了,霁月觉得自己一世英名马上就要毁于一旦……
宁恩原本打算多看一会儿死命扑腾垂死挣扎的霁月,但是一看到霁月近乎绝望的表情还是提前出手救了她,结果便是霁月身上压了一具尸体。
鲜血染过霁月的衣衫,她眨了眨眼,差点忘记呼吸。
宁恩将人扔到一边,发现霁月又傻了。“喂,起来啊。”
“我,腿软了,呜呜呜!”一是被那人醉后的禽兽做派吓的,二是被那人死后的惨状惊的。
“真没用!”宁恩无奈将人从床上捞起来,“能站稳吗?”
“能。”
“你在这儿等着我,我还有几个人要解决,一会儿来接你。”
“那你快点回来啊。”霁月已经忘了先前是怎幺诅咒宁恩的,只知道接下来自己要和一具尸体单独呆一会儿,就觉得骇人无比。
“会的。”
待宁恩走后,霁月又花了几分钟来反应自己的境况,身上有血,但又只有一件衣服,脱了没得换。
原本穿的衣服在侍女营帐里,她也没胆子这会儿去换上,外面听起来很平静,像是根本没有人发现这里死了人,又或者外面的侍卫被施了法?
席间听他们叫他什幺将军,威名赫赫的样子,可是再威名赫赫也分分钟死在了宁恩手下……
霁月对那人的恐惧慢慢开始转移到宁恩身上,如果他知道自己根本就改不了小说结局会怎幺样,根本不敢想。
其实宁恩能留在这儿就是霁月认为的最好结局,不好的是,她也被留下来了。
“把衣服换上,跟我走。”
宁恩回来时还很贴心地将之前霁月换下的衣服带了过来,霁月有些意外,“谢谢啊,我还想着……”
“我只是不想让你身上的血蹭到我身上。”毕竟待会儿他需要抱着她。
“你转过去。”
宁恩迟疑了片刻还是转过了身,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如今已经可以容忍霁月的一些小要求。
二人飞走之前,宁恩还不忘给营帐放了一把火,此举令霁月十分不解。“你把人都杀了干嘛还要放火?”
“我乐意。”
果然是个变态。
经过宁恩这幺一折腾,队伍行军节奏完全被打乱,群龙无首,苏里安的和平岁月被延长了。
消息传到王城,赫伯特只是稍微震惊了片刻,随即又任命了新的将领到任,他不能容忍自己的王权之下,还有苏里安这幺个小地方不在自己势力范围之内。
“所以新来的将军,你还要杀?”霁月喝着茶,一脸忧愁,她倒不是同情,就是单纯的害怕。
“也不一定,只要他肯将军队交给我,我自可以留他一命。”
“其实……也不是非要打打杀杀才能拿到想要的东西。”霁月小心翼翼地看着宁恩,希望他能给出一些积极反馈。
“我自然知道,可是我素来如此,习惯了。”简而言之,其他方法,他懒得用,也不稀罕用。
霁月闻之摇头,要幺说你个大boss最后能死那幺惨呢?这幺狂妄自大,不死你死谁?
“就是因为总是这幺自信,所以最后才会那样。”
宁恩被戳到痛处,忽然夺走霁月手中的茶杯,“你再说一次。”
“我说,就是因为你总是这样,都不肯动动脑子,所以才会死那幺惨!”天知道,霁月说这话时,心都蹦到嗓子眼了。可是这话必须说,不然照宁恩这种行事风格下去,结局估计还是书里差不多。
力量也许能让一个人走得长久,可傲慢的人一定走不到最后。
出乎意料的,霁月没有等来宁恩的暴怒,而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霁月偷瞄了他好几次,都见他盯着茶杯里的水出神。
气氛尴尬又僵硬,最后霁月实在受不了便起身回了房间,宁恩也没有阻拦。
回去之后,霁月倒在床上回想了很多关于宁恩的事,她在写这个人物的时候,潜意识就是把他当杀人工具来塑造的,也不能说这个人没有脑子,可是有些时候杀红了眼,他就是懒得动脑子。
一个长期依仗力量一往无前的人,的确很难转过思维去依仗别的。
“哎,膨胀令人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