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闹到挺晚，最后夏追实在受不住，胡乱说了些好听话，这才哄得他罢休。
隔了一天，两个人放了学，回家换好衣服就出去买东西。
黎杰森这人想一出是一出，说不想被学校里的人偶遇而发现他们认识，特地翻出顶鸭舌帽，将一脑袋金发通通压进去。
“……要戴个口罩吗？”夏追问。
“不想戴。”
“那你遮了和没遮有什幺区别？”
“戴口罩好麻烦，就这样吧，被发现了再说。”他满不在乎，“原城这幺大，能有多大几率被撞到。”
他自己都觉得无所谓，夏追便也不再提。两人一前一后地下楼梯，扣着鸭舌帽的少年低她一级台阶，身高还是高过她。
“你想送她什幺样的？”
她垂眸想了想：“适合她的小东西吧，大的我也买不起。”
“她什幺都不缺，我也没什幺能给她的，就想着送个花点心思的小东西。”
好歹是个沃尔顿，黎杰森预约的地方一看就不是什幺小作坊。进了大门，黎杰森报了名字，便有人领着他们往里走。
灰色调的工作室在这个地段大得有些出奇了。墙上分门别类地列放着瓶瓶罐罐，实验台上摆着各种器械，套着白色大褂的人穿梭其中，各自低头忙碌着。
夏追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被工作人员带着换了衣服，看到这样的场景，这才后知后觉地无措起来：“我完全不知道怎幺调配香水……”
引路的姐姐安抚道：“不用担心，我们会指派专业调香师在旁边指导的。”
她回头去找黎杰森，却见他已经在一旁与个身材高挑、地中海人长相的中年女性交谈起来。二人似乎颇为熟稔，说话间不时溢出笑声。见她望来，黎杰森便笑着给那中年女人介绍。
“你好，夏小姐。”女人长了双蓝眼睛，一开口却是标准的华语，“我是这里的负责人，你可以叫我费德丽卡。”
黎杰森解释道：“费德丽卡阿姨是我妈妈以前的朋友，也是一位很出名的调香师，这次我就是找她帮忙的。”
几人又寒暄过几轮，黎杰森和费德丽卡明显有事要商量，便有人领着夏追去调香。
这点小事还用不着费德丽卡动手，指导她调香的是个个华人姐姐，不怎幺说话，但做事效率很高。
说是指导，其实就和一手包办差不多了。她问过夏追想要的味道，又拿了试香条一一给她闻，只需夏追点头摇头，便确定了基调。
“按你说的，我们用花香调作为基调，前调使用克里曼丁红橘、茉莉和绿叶，中调用晚香玉和橙花……”她习惯性地说完，见对面的女孩子一脸懵懂，卡了一下，慢慢道，“就是，比较少女的味道，无忧无虑、甜美轻盈的感觉。”
夏追犹豫片刻，补充道：“对我来说，那个人其实没有那幺无忧无虑。我的意思是，她也有很多困扰和责任，能不能稍微加一点自由和成熟的感觉。”
这话说得太笼统，她觉得不好意思，正要解释，便见那位调香师点头，不大熟练地对她笑了一下：“可以，我在后调加一点白麝香，橙花换成前调的苦橙叶……算了，我先调出来给你闻闻，可以吗？”
得到了首肯，她便转头在一众仪器上忙碌起来。差不多过了一小时，温子言那边忙完了，就过来陪她。
“快了吗？”他问。
夏追正要答，调香师姐姐就转身，递给她一张试香纸：“闻一闻。”
这次就是她想要的那种味道，清甜温润，像宋一清那个人一样让人觉得舒服又有分寸。
拿到包装好的香水，两人走在大街上，商量着去吃饭。
“先给你买衣服吧。”金发少年冷不丁地提议，“星期天你总不能穿牛仔裤去吧。”
夏·土包子·追没想到这一茬：“过生日也要穿晚礼服吗？”
“生日‘宴’。”黎杰森在最后一个字加重了语气，“走吧，我帮你选。”
夏追觉得很神奇——这还是她长这幺大，第一次和男生一起出来逛街。
天色渐暗，各式各色的灯光亮起来，男男女女在街上穿梭，把春夜走暖。
黎杰森看起来兴致不错，拎着装香水的纸袋走在她右侧，一会儿望望这个一会儿望望那个。他对这里不熟，走了一会儿还是没碰见合意的成衣店，便掏出手机来看导航。
这一带是繁华的高端商业区，虽说夏追在原城长大，对这里的了解也不比他多。
跟着他走进商场，两人在一家店门口停下。
黎杰森疑惑地转头望她，却见她擡头说：“不要这家。”
“为什幺？”
她看看招牌上那串人尽皆知的英文，又看看黎杰森，无语道：“虽说我在秦烁那儿捞了点钱，但也不能这幺挥霍吧。”
黎杰森一愣，继而笑着去拉她：“我有信托，我给你买。”
“你的信托和我有什幺关系，你别……”
“要这幺说，那你把香水钱也给我！”他手一摊，“那瓶香水可比衣服贵多了。”
嗯，好的。夏追进去了。
要说黎杰森这小子是懂什幺叫反客为主的。分明是夏追买衣服，他却比导购还热情高涨，一连指了几件裙子要她去试，一会儿嫌这个素一会儿嫌那个繁，从小养在沃尔顿家族的气度支撑得起他的挑剔，导购只好在一旁站桩找补。
夏追在试衣间往返多次，耐心都要磨没了，终于见他在定下了一条黑色的缎面方领连衣伞裙。
“你觉得怎幺样？”他走到夏追身后，拿了条墨绿色发带，帮她把头发盘起来。
他的审美摆在这里，不仅导购小姐夸得真心实意，夏追这种糙人也没有任何意见。
她看着镜子里那个一身精致的自己：
明亮的顶光下，这个女孩子连头发丝都在发光。不知不觉间，她的气色好了很多，配上一看就不便宜的衣饰，居然也隐隐透出如宋一清他们一样舒展大方的气质来。
是用钱堆出来的、一触即碎的美丽。
夏追在某一瞬间感到恍惚：“这是我吗？”
“不然是谁呢？”高大的少年站在她身后，像已经这样相处了很多年一样对她说，“很漂亮，夏，你一直很漂亮。”
镜子里，她的面容其实不及少年十分之一精致，但黎杰森的神情还是很真挚，仿佛她真的与这条常人一辈子也不会接触到的裙子相配。
他嘴甜得像橱窗里的昂贵蛋糕，那是夏追整个童年都没享受过的甜蜜，偏偏在经历一系列离奇的事之后到来，像是生活给她的补偿，也像用以麻痹她的工具。
她觉得奇怪——这个场景、这个装扮、说话的这两个人，一切都有一种美丽但怪异的不协调感。
呆呆地想了一会儿，她转身，平静地说，那就这条吧，谢谢你。
“不喜欢吗？”他的神情显得困惑，“怎幺突然不开心了？”
“喜欢的。”夏追笑了笑，“但是没有那幺喜欢。”
昂贵又精致，美丽又安稳。
他给她的东西何其诱人，可这不是她想要的东西，也不是她想长成的样子。
夏追会是荒漠里的野草，草原上的孤树。她会被风打、被雨浇，但绝不会在温室里感到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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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更新（石墨把文档弄回来了，我先放上来。）
今天要赶一个ddl，赶完才能写文，更新时间可能到凌晨去了，不用等。
谢谢大家的支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