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06 第一个
/
当日深夜，近凌晨两点。
洛西年接到一条陌生短信，上面是时间和地点。随即电话打过来，冷漠低沉的烟嗓，“是我。”
程孜。
洛西年：“嗯。”
“十五分钟后，到铁臣路29号。”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没说要准备什幺，也没说是要做什幺。
洛西年起身，换了身便装，将随身携带的刀别在腰后，拉开抽屉，目视了几秒那把尘封的警枪，最后还是原封不动地关上了。
她现在住的是路昶行的闲置公寓，回来她先是倒头睡了一觉，醒后才洗头冲澡，半长的短发还没干，就没束起，戴了顶黑色的帽子出门。
抵达目的地已是半个小时后。
这个点路上车辆稀少，畅通无阻，只是地偏，路绕。
还有一个洛西年不愿承认的理由，是她还有没有完全战胜的恐惧在。
下车后，她下意识的环顾周遭环境，只停了几辆私家车，都是本地车牌，价位不高，普通的代步。
面前是座老旧的工业楼，门口围着扇铁门，保安亭内没灯，也没人值班。她径直踏入，拨通程孜的电话。
周围空寂，楼后的山林散发出凝重的幽静。
电话铃声逐渐靠近。
从旧楼里走出一行人，为首的人高出旁人大半个头，风衣袭身，夹着烟大步朝外走来。
洛西年挂了电话，铃声也戛然而止。
程孜身侧还有人向他汇报情况，见到门口站着一个陌生的女人便住了嘴，正要开口质问。
程孜淡然启唇，“去开车。”
洛西年接住程孜说话时抛给她的车钥匙。
话是对谁说的，不言自明。
程孜侧目，“说完。”
洛西年转身去找车，开出来后，等了大概五分钟，程孜才结束。
欣长的身影从人群里走出来，影子被纤弱的路灯拉长。
身后有人跟了两步，朝程孜说了句什幺。
程孜没在意，拉开车门径直坐入副驾，“走。”
洛西年没动。
程孜微拧眉头看过来一眼，似这才反应过来开车的人不是自己惯用的下属 ，是洛西年，后说，“粤海南道66号。”
洛西年这才发动车子，面色不佳。
合着，这是被程孜使唤来当司机了？
程孜上车后就有电话打进来，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在听，偶尔才开口提一两句建设性吩咐。
完全忽略掉在场还有开车的人在。
也没察觉到车行伊始有那幺一点不稳畅。
不过没多久，洛西年也无暇去顾及这条路如何。
后视镜里，车身后尾随着一辆大众车，她在停车场没见过这辆。
况且，她大致数了一遍当时跟在程孜身边的人，一共才九个，停车场还剩下三辆车，足够。
大众车丝毫没有要低调跟的意思，速度不断在追赶。
洛西年斜瞟了一眼程孜，后者专注掌中电话，点了根烟，完全没有要分心的意思。
洛西年手臂发紧，那股强烈的不适感翻涌而来。
她猛踩油门，车子 冲似地在路上驰聘。
短暂拉开了距离。
她的手心已经冒满了汗。
扭头，决定还是先让程孜知道，心里有个底。
只是视线刚落过去，就正好也对上程孜的注视，电话还贴在耳侧，还没挂。
程孜也察觉出怪异，看她是想提醒，也是允准她的一切应对。
车内昏暗一片，他幽深漆黑的眸子蕴着股力道般，无声铺开。
洛西年倏地转正，目视着前方，握紧了方向盘，坚定地把控油门，提唇，笑了。
时隔两年，敢拿命坐她车的人，程孜会是第一个。
甩开尾随的车，洛西年第一反应不是松一口气，而是纳闷，再三确认了几眼后才确定车后没有再跟来。
太简单了。
简单到和身侧淡然自若的人一样，露出破绽。
洛西年停了车，扭头，是肯定的语气，“你的人？”
程孜俯身拿出瓶水给她，没开口，但答案已经很明显。
洛西年盯着那瓶水，她自己都没发觉嗓子干得厉害，还是无法完全不露痕迹地掩盖异样。
她知道了，程孜在试她。
一把抓过那瓶水，板正视线看前方黝黑的路，沉着脸，扭开瓶盖，咕咚咕咚喝了半瓶。
不是紧张，而是……
瓶里的水还剩下一半，洛西年没强灌，单手捏瘪瓶身，连瓶带水丢出窗外，寂静的空旷处传来塑料瓶击撞地面的响声。
洛西年还没开口。
突地响起一记清冷的讥笑。
似是将她的模样里里外外都看透了，结果验证了他的心中所想，所以才发出轻蔑的这种笑。
洛西年骤然瞥头，铮亮的眼眸瞪向程孜，“满意幺？”
她学着他的口吻。
把他的问题反丢回去。
程孜扬了下眉，稍纵即逝的微动作隐没在暗里，恢复一贯的冷意，反问她，“你觉得呢？”
洛西年口吻极差，吐出四字：“拐弯抹角。”
程孜侧目点燃一根烟，火机的光擦燃他冷峻嶙峋的侧脸，好看到与这夜格格不入。
洛西年撇开视线。
车内静得落针可闻，隐约还飘着洛西年残存的不满与愤懑。
大概半支烟的功夫后。
程孜才再开口，“洛西年，开车。”
话音平静，没有丝毫的情绪夹在在内。
洛西年微诧，却也不想再去多看那张孤寡桀骜的脸。凝了一口气后发动车子。
沉寂了十分钟。
车子就快驶回悦海街道，四条主路线上没有多余的车辆。
洛西年想迅速结束这道车程，一路上将车速提到最高。
视线里，涌入三辆并行开近的卡车，三辆栽种都超百吨的体量，匀速朝他们靠近。
三辆车，六道刺目的巨大车前灯。
照得洛西年生出一种恍惚的错觉。
当年，洛西华自杀 ，便是被类似这样的卡车碾压。十八岁的风华正茂，等她再去到的时候只剩下模糊血肉。
车子趔趄，方向不自主地在她手中失控。
眼前的车好像不止三辆，多出一倍的数来。
她重重闭眼，强行令自己冷静下来，告诉自己，是幻觉。
是程孜试验自己的手段而已。
汗从额头冒出，就连后背也开始泛起湿冷。
她死死扣紧方向盘，却又觉得所有一切触感都失灵，方向和速度都不再受她控制。
车辆逐渐靠近，她的车已经偏离卡车间正常通行的那条道。
不仅偏离，她擡眼看到的就只是那几辆巨大的卡车。
想起洛西华。
脑子里一片腥红的血色，洛西年无法集中自己的思绪。路也逐渐在眼前变得模糊难辨。
她早也已经忘记车里还坐着另一个人。
她隐约间听到有人在说话。
从很远，又很近的地方传来。
他说：“洛西年，往前看。”
“开过去，就合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