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
倒计时2小时35分01秒。
那个混蛋小孩已经离开了10分钟零……不知道多少秒。
“还生气呢？”谭鸣看了一眼对面那个沉着脸一言不发双手插袋的人，伸手把烤好的肉剪碎了放在她盘子里。
谭溪瞪了他一眼，碗筷不动。
“你今年几岁？”谭鸣想笑，忍着要弯起来的嘴角，还是一脸淡漠的神情。
“18。”
谭鸣不拆穿她，将新的肉夹起来，放在烤盘上。
油花滋滋作响，他放下夹子，把盘里的烤肉重新蘸好调料放进谭溪的盘子里，“嗯，十八岁，比小孩子多出来的十岁是白长的吗？”
“我……”
“被人撞了一下，生闷气生了十来分钟？”谭鸣揶揄她，在桌子下面用脚尖点了点谭溪，“吃饭。”
“你怎幺胳膊肘朝外拐？”谭溪用两脚狠狠回敬了她哥，“我多出来的十岁是倒着长的，现在距离出生还有两年，负二岁，比那小孩小了8+2，小十岁！他比我大，他为什幺不给我道歉！”
谭鸣看了她一眼，对于这种不讲道理又天马行空的言论毫不意外。
十几分钟前，他和谭溪走进这家烤肉店，正好和一个冲出来的小孩子迎面撞上，手里的饮料全洒了，百分之十被他伸手挡住了，但是一条胳膊能护住谭溪不被撞疼，护不住飞溅出来的液体。
剩下那百分之九十的饮料，全数洒在了她的新衣服上。
谭溪当场愣住，嘴角扯了一下，一下，两下，三下。面前的小孩也被反作用力撞翻在地，擡头就直面一些并不宽容也不善良的目光，也当场愣住了，吓得张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小孩的家长不在身边，谭鸣看了他两眼，预感五秒后就会有人出手让对方哭出来，便及时握住潜在罪犯的手，道，没关系，去找爸爸妈妈吧，这个阿姨不会怪你的。
对方便没有一句话地起身跑开了。
但事实上，阿姨怪他。
阿姨还觉得自己比他小十岁。
“那你总不能在跨年夜让一个小孩子嚎啕大哭吧。”谭鸣抿了一下嘴角，把肉放进嘴里嚼。
他吃饭的时候不会说话，一直等到嘴里的肉咽下去才再次开口，“更何况对方的家长都不在身边，你若把他弄哭了，这不算欺负小孩？”
“那我的衣服怎幺办！”
“我来处理。”他看了一眼，颜色很浅，“不会留下痕迹的。”
那是他很久之前送给谭溪的毛衣，也在新年，现在已经穿的起球了，尽管每年都会有新的毛衣，谭溪还是会在一年的最后一天穿上这件毛衣，他知道为什幺，谭溪也知道。
所以年复一年，衣柜里的旧衣淘汰了一轮又一轮，这件毛衣仍在。
他的那一件同款式的情侣毛衣勾丝了，没办法再穿，放在了衣柜的最里侧，平日里就安静地和谭溪身上的这件毛衣挂在一起。
“我不！”谭溪闭上眼擡头哀嚎，“我现在是在和你约会，哪有女生穿着脏衣服约会的……呜，呜呜呜，我不！！”
谭鸣只是笑，不理会她，但谭溪多一秒不吃饭，他就用脚尖多踢她一下，力道很轻，踢到第五下的时候，谭溪问他是不是在和自己调情。
“肉要凉了。”他说，“烤第二次就要老了。”
谭溪看了他两眼，突然跑了出去。
“小溪？”
谭鸣皱眉，擡头却看见她跑到了餐厅外面，和自己隔着一面玻璃。
谭溪对着玻璃哈气，伸手点了两下，又画了一道弯下去的弧，是不开心的哭脸。
画完后，她又把脸贴到了玻璃上，哭脸和她的眼睛鼻子嘴重叠，一个哭哭的表情就印在了她的鬼脸上。
玻璃上的寒气顺着划痕开始滴水了，两行泪从表情上流下来，谭溪敲敲玻璃，指了指流泪的哭脸，又指了指自己，撇着嘴又把脸印在玻璃上。
谭鸣知道她在说自己要哭了，低头笑了一下，伸手，在玻璃上写字。
屋内的玻璃没有寒气，根本写不出来字体，他的手指也只是在玻璃上滑动，留不下任何痕迹。
谭溪却盯着他的手指，瞳孔放大了。
一笔，两笔，三笔……谭鸣收手，擡头就见面前没了人影。
身后咚咚咚的脚步声传过来，他有预料，早早就伸手。
“砰”地一声闷响，谭溪一头扎进他怀里。
“亲我。”谭溪擡头，眼睛亮晶晶的，有股兴奋的稚嫩的小兽的神情。
谭鸣把她的脸掰开，又把缠在自己身上的胳膊卸下来，“吃饭。”
“我不。”谭溪又把胳膊缠上去，“你写了什幺字，我不要你写，我要你念给我听。”
“Happy new year.”谭鸣看着她，嘴角扬了起来，淡淡答道。
“不是这个，你耍赖！”
“就是这个。”
“不是！！我都看见了，谭鸣，你个撒谎精！！”
“那你又能怎样呢。”
“……”
她哥笑了，她哥每次这样笑的时候，谭溪就想把扒开他的裤子看看，她哥到底有没有长狐狸尾巴。但是现在不行，外面的人太多了，她可以脱掉衣服和她哥做爱但是她哥不行。
所以谭溪还是坐回了椅子上，把谭鸣烤好的肉都吃了。她一直吃，谭鸣一直烤，直到最后她要撑吐了伸手叫停，谭鸣才收手。
吃饱了吗？谭溪点头。还要再加菜吗？谭溪摇头。谭鸣的目光反复确认，谭溪拽住他的手放在自己鼓起的肚子上，“再吃就怀孕了。”
谭鸣冷艳扫去，把手收回来，不会再询问了。
不会有饿肚子的时候啦，我不能竖着长个子，也不能横着长啦。谭溪拽着谭鸣的胳膊，把他的领子拽下来一大截。
看着露出来的一段白色的脖颈，谭溪嘿嘿笑着伸手摸了摸，安慰她哥，“不要担心啦。”
谭鸣不说话，只是把衣服从她怀里抽出来整理好。
倒计时面板的数字只剩下了一个小时，大家都在等零点的钟声和礼炮，马路上依旧围的水泄不通。
但好在，他和谭溪是步行过来的，只需要穿过两条街就到家了。
谭溪把自己挂在谭鸣胳膊上，看着身边的人都像0.5倍速慢放，如果调换参照物，那幺她此刻即使站着不动，也是和她哥牵着手在走路。
因为参照物嘛，换到那些走动的人身上，他们是相对静止，那她和谭鸣就是在相对运动。
嘿嘿，嘿嘿嘿，又牵着手多走了很多路。
“谢谢你们哦，谢谢谢谢。大家新年快乐！”
谭溪鞠躬，向那些从他们身边走过的人道谢。
路人投来诧异的目光：那人喝晕了吧，她好奇怪哦，哈哈新年快乐啊，你也快乐……
谭鸣只是安静地垂眸看着鞠躬的谭溪，好像轻轻拂去了那些探究的目光和声音。等到谭溪终于道完谢，他才伸手。
“走吧。”他把谭溪的毛线帽带好，掌心轻轻压在她的头顶上，“我们回家。”
“好哦，回家！”谭溪朝他嘿嘿笑着，“你猜我为什幺朝他们道谢嘛！”
“嗯。”
“谭鸣，你不好奇吗！”
“好奇，为什幺呢？”
“你猜一猜嘛！”
“你会告诉我的。”
“我这次不会告诉你哦，除非你把你写的那三个字说出来，说出来我就告诉你。”
“Happy new year.”
“不对，你明明说的是‘我爱你’！”
“是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你说给我听嘛……”
“谭鸣！！不许笑！！”
“谭鸣！谭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