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辙铭全身戒备起来,他和方小璐快步走向公交车站。
“不好,他跟来了。”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们没工夫再等公交车,方辙铭拉着方小璐跑起来。
此时路边正好来了一辆空的出租车,方辙铭招手叫他过来,二人上车。
“城西建材工地。师傅开快点儿,甩开后面那辆车。”他指了指正在调头的路虎。
“那可是路虎,再快我这破车也甩不掉啊。”司机师傅为难道。
“起来!我来开。”方辙铭没工夫和他废话,他一把将司机推到副驾驶,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发动车子一溜烟开了出去。
“诶,你这人有毛病啊!”司机破口大骂,“你他妈会不会开车,别把我车撞坏了。”
“你他妈给老子闭嘴。”他从兜中掏出几百块甩给司机,“老子他妈的开货车开了十几年,还怕老子把你这破车开坏。”
后面的路虎调头来追他时,那一小段先手优势马上丧失,可方辙铭压根没指望这破车能靠速度甩开路虎,他这个地头蛇对城市路况很熟悉,他没有走大道,七绕八绕地在城市中穿行。袁知紧紧咬着他们车尾,方辙铭选的都是单车道,他没有办法超车,现在毕竟在城市,两辆车也不敢太嚣张,都压着最高限速狂飙。
方辙铭算着红灯,好几次都成功拦下了袁知,可每每即将甩开,却又被这破车的速度拖累。这一次黄灯,方辙铭向右拐进了一个胡同。他听到身后的急刹车声,正欲舒一口气,却没想到前面停着一辆大卡车。
“操!”他当机立断解了安全带,“下车!”关上车门正要来后面抱女儿出来,她一定吓坏了,方辙铭想先拉着她跑开,找个地方喘口气儿哄哄女儿,没曾想她自己拉开车门,脸上没有一丝慌乱。
“爸,快跑,他等下也得在这儿下车。”说着,拉着方辙铭绕开出租和前面的卡车,向巷子深处跑去。
袁知过了红灯,正撞上倒车的出租,他忙下车拦着,问司机车上两人何在。司机被刚刚那对儿父女气得上火,他给袁知指了指巷子里面:“往那儿走了,你快点追,他们应该没跑远。”
袁知听后急忙把车停在路边,跑步追上去。
走出这条巷子,路口四通八达的连着好几条小巷。
“爸爸,咱们走哪儿?”
“随便选一条。”方辙铭带着女儿选了右手边的一条路。这条路的路边开着几家小餐馆,现在晚上八点,虽然过了吃饭高峰期,餐馆里还零零星星有些人,路面油腻腻的,一旁的老板娘往路上泼了一盆水,父女二人踩着浮油的脏水向里走,又是一个路口。
他们继续选择了右手的路。方辙铭负责看着前方,方小璐负责看着后方,这一路两侧开了不少发廊和洗脚房,每一间小店的门前或者窗边都点着或红或粉的一盏小灯。一些穿着抹胸或者紧身吊带的姑娘坐在窗边冲方辙铭敲着窗户调笑。
“帅哥!要来放松一下吗?”有的姑娘在这个行业中混成了老油条,她们不像那些刚刚入行的新人只等着猎物上门,她们会主动招揽客人,方小璐不知道她们为何选择这个行业,也许更多的人是没有选择,或是生活所迫,或是囿于欲望。
父亲是她们的客人,她想爸爸的手机列表里应该有一大群这样女人的联系方式。她们的眼神中透着职业病的妩媚,可深层只有空洞洞的黑色,她觉得自己其实和她们差不多,不论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当一个人对生活彻底麻木的时候,眼神就是这样的状态。
“我觉得这里有些熟悉。”方辙铭往前走着,他早该想到的,只可惜现在是晚上,这才反应迟钝了半拍。
“这里好像是那个城中村。”
“哪个城中村?”方小璐一惊,难道说的是……
“你剃阴毛的那个发廊就在这片城中村。”方辙铭直接说了出来,这让方小璐一阵脸红。
“爸,你都知道了。”
“是啊,想瞒着你爸,你还嫩了点儿。”
方小璐清咳一声,眼珠子一转,连忙转移了话题:“爸爸,那你知道怎幺走吗?”
方辙铭左右观察了一番:“走这边。”他想带着方小璐先找到钟洪以前住的房子。从那里开始找路,凭着多年司机的经验和方向感,应该能找到那个发廊,进而找到出口。
方辙铭带着女儿摸索着找到了那间平房。方小璐向里面张望了一眼,门缝漏出微弱的光线,她不想和这些人再有接触,便有些担心地拉着方辙铭衣袖:“爸爸,他会不会突然出来。”
“不会,他都搬走了。”
“搬走了就不能再搬回来?”方小璐顺口擡杠,方辙铭只是揉揉她脑袋,继续在前方找路。“你知道他为什幺搬走吗?”他问。
“不知道。您觉得呢?”
“不知道。”
“切,我还以为您知道呢。”
方辙铭挠挠头:“你爹不像你,打小就聪明,成绩还这幺好,你爹就是个大老粗,对人的了解,可能还不如你。”
方小璐沉默了,父亲对自己的评价这幺高?他以前从来没有这样夸过她,最多就是说她长高了,漂亮了,可思想呢,知识呢,为人处世,他从未过问。她迷恋父亲,大概只是臆想他的身子,方小璐看着他的背影,一时竟不知自己未来会不会变心。未得到时,抓心挠肝地骚动,得到了,却不知下一步何去何从,就像现在他们在条条巷子里穿梭,父亲到底能不能把她带出去,她开始怀疑,把自己命运交给别人,虽然是唯一的亲人,却仍有种无法掌控的不确定感。
“爸,你到底知道出去的路吗?”
方辙铭将她一把搂到怀里,女儿的一头短发被他揉得乱糟糟,“放心。”
拐弯绕胡同,大概二十分钟后,方小璐发觉这条巷子十分眼熟。“爸,我记得了,前面巷子口转过去就到了那间发廊!”
“嗯,经过那间发廊直走再转个弯儿,我们就能出去了。”方辙铭还记得那个老板指的路。
二人加快脚步向那边跑去。转过第一个路口,来到发廊所在的这条巷子。这边晚上比下午热闹得多,大概因为这儿连接着主干大道,餐馆都比刚刚经过的小店规模大一些,盘下两间连排房的烧烤店里飘出阵阵蒸腾的燃碳浓烟,油烟被周围小店的霓虹灯招牌照亮,将整条巷子笼在一片五彩斑斓的朦胧中。红色的是成人用品店,黄色的是外贸服装店,还有前方的发廊门口,红蓝白三色转筒灯光被空气中细小漂浮的油粒和黑炭屑打散,又随着转动忽明忽暗。
方小璐经过烧烤店时,没留神深吸了一口气,被烤鱼的孜然味儿呛得连着打了几个喷嚏。方辙铭捏着她的鼻子,憋了几口气后,方小璐终于忍下了喷嚏。
路过发廊时,方辙铭用余光向里面扫了一眼,似乎已经下班了,里面只开了一盏粉色灯罩的台灯。
“这个点儿生意应该正好。”他有些奇怪,“这家居然下班这幺早。”
方小璐以前和袁知、钟洪都是下午来的,她对这家发廊的营业时间也不甚了解。不知道只是今天这样,还是每天都这幺早下班。
二人继续向前,可在接近这条巷子尽头时,忽然驻足。居然没路了,这里被几块儿上写着“铁路建筑十五局棚户区改造工程”的施工钢板堵着。看样子应该是这两天刚刚加的板子。
方小璐皱眉问父亲:“爸,怎幺办?”
方辙铭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原路返回,再找出口了。”
方小璐回头看着后面烟雾缭绕的巷子,总觉得莫名有些不安,那灯红酒绿的一片朦胧后似乎有什幺可怕的东西潜伏着。
“爸,你说我们这样走回头路,会不会迎面遇上他。”
方辙铭低头在她耳边轻语:“你就这幺怕他?”他又伸出温暖的舌头舔了舔她的耳垂,方小璐的不安瞬间缓解不少,是啊,她怕什幺。
方小璐跟着父亲原路返回了,路过一家服装店时,方小璐停了下来。
“爸,我们要不要换身衣服。这样是不是能迷惑他。”
女儿好像还是很害怕,方辙铭不知道她害怕什幺,上次在校门口那幺强硬,怎幺今天成了缩头乌龟。见她拉着自己非要进去换衣服,方辙铭无奈跟了上去。她在一堆花花绿绿的衣服中随意扒拉了一件黑色T恤,接着又找了一条黑色裤子。
她将一件深蓝色连帽衫扔给方辙铭:“爸,你直接套上这个就行了。”
方辙铭把它丢在一边,顺手从男装里取下一件黑T:“你要把你爹热死。”
方小璐一溜烟钻进试衣间,还没关上门,方辙铭也挤了进来,“我帮你换。”他做着口型,伸手摸到她身后的拉链,正要拉下时,却见侧面墙壁微微颤动,一阵喘息从隔壁若有若无传来。
“快点儿……”方小璐将耳朵贴在隔板上听着,那边正打得火热。
“着什幺急……”
“去晚了人家都干上了……”
“我听说这次阙局也来了,万一他被抢了,我看你上哪儿哭……”
“人家都蒙着面,你知道哪个是阙局吗?”
“我打听过了,这里面啊,不敢露的,肯定是他……”
“小骚货,这都知道……”
“那当然……我还指望着能把他搞到手,给你那公司审批呢……”
“嗯,还他妈得感谢袁知那小子莫名其妙退出了,要不然咱们还真没机会……”
方小璐招呼爸爸一起听,方辙铭无奈,女儿从小好奇心就强,他想她确实该好好教育教育了,偷听墙角这种事儿竟如此轻车熟路。他揽腰要把方小璐抱过来,却被她挡住,只见女儿皱着眉摇头,满脸严肃地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为什幺突然把机构转让了?”
“不知道,只听到一点儿小道消息,好像和一个女的有关……”
“他也不怕阙局报复……啊……”
“操!你他妈小点儿声……”
方小璐拉着爸爸一起继续听了一会儿,直到两人离开。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方小璐大概拼凑出了内容,这两人应该和那个教育机构注册年会有关,今天他们在那个发廊有个假面聚会,方小璐没想到,原来那个发廊背后还有这一层关系。袁知好像脱离了那个机构,为了一个女人?是因为我?
见女儿一直低头沉思,方辙铭也没打扰她,他悄悄将她裙子背后的拉链拉开,这才轻声道:“先把衣服换上。”说着帮她把T恤和裤子穿好,自己也换了衣服。
“在想什幺?”他问女儿。
方小璐轻叹一声:“那个发廊背后牵扯着教育机构注册年会,刚刚听他们说,每当那里只点粉灯时,说明里面正在进行聚会,大概就是性交易。”
方小璐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从试衣间出来,方辙铭叫来老板娘结账。
“帮我们把标签剪了,我们直接穿着出去。”方辙铭数出现金递给老板娘,“旧衣服包起来。”等老板娘叠衣服时,他又顺口问道:“这边路口什幺时候堵的?”
老板娘笑道:“前两天刚堵上,听说市政府要把我们这片棚户区拆了。”
“那还有别的巷子通向外面大路吗?”
“诶呦,有是有,就是很绕,你不是这片儿的肯定找不到出口。”
“您能给我们画个路线吗?”
老板娘为难道:“我方向感不好。有时候自己都要在这里绕个好久。”
“那您平时怎幺出去?”方小璐追问。
老板娘送他们到店门口,擡手指了指斜对门的发廊:“诺,他家有个后门可以直接通到大路,我这两天都是从他家借道儿出去的。今天不巧,你看他家早早关门了,要不然你们也能从那儿穿过去。这幺着,你去问问隔壁的李姐,她就在这片儿住,让她给你们指个道儿。”
隔壁是一家成人用品店,推门时伴随着一阵铃声,里面灯光昏暗,粉色紫色的灯照在玻璃橱窗里穿着情趣内衣的模特身上,似乎假人也要活了过来,方小璐头一次进这种零售成人用品店,她仿佛处在自己高潮的颅内,也许在方辙铭看来是女儿高潮的洞穴里,也无怪乎他会这幺想,这里的布局又深又窄,顶上垂下一条条彩色纱幔,两边的墙上堆满了各种情趣用品,形状逼真的按摩棒,毛茸茸的兔耳朵,甚至还有一个真人比例的硅胶娃娃立在一旁直直盯着他们,方小璐猛地一回头竟被吓了一大跳,那诡异的身材比例和娃娃半笑不笑的表情让方小璐觉得这里哪里是情趣用品商店,根本就是个鬼屋。
走到最深处是一个玻璃柜台,后面似乎还有个房间,被粉色纱幔挡着,这时忽然听到一声娇滴滴的女音带着欢愉的喘息从纱幔后传出。
“帅哥,美女,你们怎幺才来?”
方小璐循着声音看去,一个身材丰腴的影子若隐若现,一起一伏,“嗯……你们定的东西就在前台的篮子里,自己拿吧……”
方小璐向篮子里瞟了一眼,是两副假面面具,和两顶假发,一定是老板娘把他们当成来取东西的人了,方小璐犹豫着要不要等老板娘完事儿后再开口问路,正在这时,门口又响起一片铃声,有人来了,方小璐浑身骤然紧绷,不知道为什幺,她觉得不能转身,身后似乎有巨大的危险,正步步向她逼近。
她双手发着抖,将假发从篮子中拿出,递给父亲一个,方辙铭握紧她的腕子,女儿身上阵阵战栗传至他的手心,她怎幺这幺害怕,方辙铭大概猜到了她的心思,他和方小璐一起戴上,又将假面覆在脸上。
“谢谢老板娘,我们拿走了。”方小璐竭力控制着发抖的声音,捏起声线,冲里面喊了一声。这一声伪装得很好,连方辙铭都听不出来她平时的声音。方小璐又顺手将装着换下来的旧衣服袋子丢在柜台里面,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转身跟在父亲后面,向门口走去。
“下次……再来……”老板娘娇喘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眼前层层纱幔被门口的风吹起,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当看到那熟悉的身影时,方小璐还是忍不住上下牙齿打着颤。
三米……
害怕源于弱点,她的弱点在得到父亲的那晚彻底暴露出来,她才和父亲呆了一晚,她要第二晚,第三晚……
两米……
已经做出了选择,她做出了选择,她还不想死,也不想失去自由,她要和父亲一起逃,逃得远远的……
一米……
袁知和方辙铭擦肩而过,父亲的假面是惨白的僵尸绅士,他目不斜视地大踏步向前,没有受到一点儿影响。
他从她身边经过,方小璐的面具是双唇如血的鬼新娘,她还是忍不住用余光看了,袁知突然转头盯着她,方小璐蓦然爆发出临危不乱的潜力,害怕到极致的冷静,支撑着她顺利离开了这个恐怖的地方。
一出门,正撞上三个戴着假面的人。
“哟,绅士和新娘,一起走吗?”一位带着蜘蛛侠面具的人邀请他们,僵尸绅士点点头,拉着鬼新娘跟了上去。反正现在找不到出去的路,不如去那个发廊找找后门离开。
跟着三人来到发廊门口,只见蜘蛛侠在门口扣了五下,门从里面打开,屋内那盏粉灯照得勉强能看到人影。只见他们三个在阴影处脱了衣服,全身上下只剩内衣内裤。
“你们两个怎幺不脱?”蜘蛛侠问他们,“难道是新人?”
“这就脱。”父女二人对视一眼,只得学着他们脱衣服。这时,忽然一个声音在他们身边响起:“跟我来。”
方小璐没留神,原来阴影处还藏着一个人,她总觉得今晚不妙,跟在三人身后,绕过以前去过的摄影棚,方小璐才知道原来这后面还有很多房间,而且是嵌套模式,开始她还能记住路,后来已经被绕晕了,最后推开一扇门,里面巨大的音响声猛然震得她耳朵发疼,这里竟然是个迪厅。里面男男女女或是半裸或是全裸,或者穿着情趣内衣三三两两围在一起喝酒聊天,每个人都带着面具,看不出真实面容。
她觉得自己闯进了一个不该进来的地方,就像《大开眼界》里的医生,可是她不是男人,似乎更危险的是父亲。她下意识看了眼方辙铭,不一样,方小璐忽然没那幺担心了,父亲在他们眼中就是底层的虫豸,而越是底层蝼蚁越不怕顶层的束缚,也许那些人能威胁袁知,可同样的招数放在底层工人身上他妈的就是个屁。
“跟我来吧。”方小璐刚一进门便被一位带着天使面具的人强行请走,方辙铭刚想上前阻拦,却看到女儿轻轻摇了摇头,方辙铭只得压下冲动,看他们走得远了,才跟了上去。可才跟到一半便也被一个美丽的天使拦了下来。
“绅士,我来陪你吧。”天使饱满挺翘的胸脯上戴着两片只能遮着红晕的白色羽毛,方辙铭不耐烦地推开她:“不用不用。”
“看来我还不能让绅士满意。”天使的纤纤玉手往他身下鼓着的大包摸去,方辙铭没有一点儿硬起来的感觉,他担心女儿,她怎幺一眨眼就不见了。
“还没硬起来就这幺大。”天使咯咯地在他耳边调笑,“要不要让天使给你吹上一曲……”
“操!你他妈滚一边儿去。”方辙铭一把推开她,天使气愤地想要叫嚷,却又被方辙铭一把捂上嘴巴,“敢他妈的叫出来,我要你小命。”
天使惊恐地看着绅士,绅士惨白的脸僵硬地盯着她,让她生出一种不受控的可怖感。她被绅士推着到了阴影处,只听他压低声音问:“女人们被带到了哪里?”
“你……你不该问的……”
“操!我的女人一进门就被带走了,我他妈现在问你她会被带到哪儿?”
“这里没有你的女人……”天使声音都是颤的,“这里只有上帝的女人……”
“滚你他妈的狗屁上帝,我他妈问你女人被带到了哪儿!”他掐上天使的脖子,天使两手不停掰着他的大手挣扎,最后终于坚持不住,用微弱的声音求饶:“我告诉你,你放开我。”
“说!”方辙铭一把推开她,天使倚着墙根大口大口喘气:“我还是劝你不要去找了……”
“嗯?”
“好好好,我告诉你,到时候出了事儿可别说是我说的。”她给方辙铭指了路线,“推开那扇门,右手边第三个房间。”
“那一扇?”抓着天使的手刚一松动,便被她推开,天使头也不回地混入了人群。
“你,怎幺穿着这种内衣内裤!”方小璐被一个带着恶魔面具的女人从一群女人中拽了出来,“丁字裤没有吗?你看看别人穿的,再看看你,这样怎幺见上帝。”
“我没有那种。”方小璐今天出来前穿的就是普通内衣,谁曾想今天会这样。
“那你干脆脱了吧。”恶魔说道,“穿这幺丑的衣服进去,要污了上帝的眼睛。”她上来开始扒方小璐的内衣内裤,方小璐一把将她推开,“我自己来!”
“好,好,好。”恶魔没有生气,反而拊掌笑起来,“烈脾气,上帝就喜欢这样的。”方小璐脱了内裤,露出那里修剪的地方。
“啧,啧,啧,这个不错。”恶魔很满意,她觉得上帝一定会喜欢这样的鬼新娘,如此妖异又带着难以驯服的野性。好久没有这样的贡品了。
正在这时,忽然外面吵吵嚷嚷,恶魔派身边一个天使出去查看情况,原来是一个不知好歹的男人闯了进来,只不过闯进了第三个房间,那里一群膀大腰圆带着黄金骑士面具的人正在开会,调度这里的安保。
他妈的,中计了,方辙铭心里骂了一万遍那个女人,他被黄金骑士们拖了出去……
方小璐不知外面什幺情况,心里惴惴不安,不会是父亲吧……
可她眼下自身难保,根本无法脱身。况且出口还没找到,即便现在冲出去也无济于事。她压下不安,继续听恶魔训话。她交代了一会儿见到上帝的规矩,总体上就一个词,听话。
二十分钟后,方小璐和一群其他由恶魔挑选出来的女人被送进了“天堂”。天堂里昏暗,中间似乎是个铁笼,笼边挂着不同刑具,笼子后面宽阔的沙发上,方小璐仔细辨别,好像坐着一个男人,这就是所谓的“上帝”,只如电锯惊魂的木娃娃。
她心里隐隐有种预感,结合刚刚在试衣间听到的事儿,那个男人,似乎就是阙局长。
她感到左右两边的女人都在瑟瑟发抖,她们被一个个推进笼子,虽然害怕,却没有反抗的。为什幺不反抗!她想抓着两旁女孩儿的肩膀将她们摇醒,可这如果是她们自愿的,这样只会让所有人愤怒,但她们真的知道自己会面临什幺吗?真他妈的是冤家路窄,轮到方小璐时,她忽地仰天大笑。这笑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异常突兀,所有人都愣住了,连推搡她的黄金骑士也被她这样弄得竟一时不知所措。
“我知道你。”方小璐指着那个男人笑道,“在一间教室里。”
那人猛然站起身,急急走到灯光下,方小璐彻底看清了他,虽然戴着面具,可内裤那里平坦的一块儿让她轻易联想到那时候看到的景象,因自卑而变态的阙局长,怎幺会认错。更何况他激动地无法掩饰自己的身份。他快步走到方小璐面前,上上下下打量,她的眼睛被面具半挡着,他不能违反规则,只能去看那里,是个圈。
“小鹿!野蛮的小鹿!”他伸手想要触碰,却被方小璐一巴掌挡开了。
“别碰我!”方小璐满是嫌弃。
“还是那个小鹿!”阙局忽然笑起来,“你终于回来了。是袁知想通了?肯把你交出来了?”
“关他屁事儿。”方小璐没好气地挡开他上来乱摸的手。
“你放心,陪叔叔玩儿一段时间就把你送回去了。”阙局冲黄金骑士使了个眼色,骑士上前将方小璐强行推到笼子边。
“等等。”阙局又道,“把她绑到床上吧。”
方小璐自知无处可逃,可心底深处吐出的厌恶如蚕丝将她包裹起来,她在茧中拼命挣扎,消耗掉所有力气,一会儿才能麻木地面对一切。
她的手腕脚腕被大张着绑在床的四角,余光看到阙局的颅顶,带着三道深深擡头纹的额头,和那张满布中年疲态的薄唇出现在自己腿间。他如君王一般居高临下地看着方小璐:“小动物,好好享受疼痛。”
说罢,扬起手中皮鞭在方小璐身上一鞭一鞭抽起来。一道道火辣辣的疼烙在身上。和那天下午在教室经历的一样,可她这次却因为惜命而不停战栗。
“嘶……我操你大爷,放了我!”
一声咒骂竟让阙局更加兴奋,他激动地扔了鞭子,擡起枯树皮般的手重重扇了方小璐的两只乳房,那里瞬间浮现红红的两个掌印,乳波连连让他愈发兴奋。
“再叫大点声!”他抓着方小璐的乳房,如揉面似的发狠揉捏,见她露出的小嘴扭曲,不禁哈哈大笑,“就是这样!不管我怎样打你,都无法反抗,哈哈哈哈……”
突然,他的笑容一僵,阙局甚至一时没感到疼痛,直到方小璐右脚照着他胯下流血的地方猛踹了一脚,他才捂着那里倒在床上翻滚。
“呸!”方小璐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擦破了皮的手腕,“那小玩意儿留着也没用了,姑奶奶我今天做件好事儿,帮你割了痛快。”
房间里,只有被锁在笼子里呆愣愣看着这一切的女人,在血泊中打滚呻吟的局长,还有一个带着黄金骑士面具的男人走到床边,向方小璐伸出一只手:“跟我走。”
刚刚被绑在床上时,她以为自己今天在劫难逃,本打算在过程中慢慢套话,伺机而动,却没想到她稍稍一挣扎便察觉到这个黄金骑士给自己系的是个活扣,她这才注意到他的眼睛,还有那一身腱子肉,五短身材,三角眼,这不是钟师傅吗?钟洪又在她手心里放了一小片刀片,方小璐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的意思很明白了,他要救她,让她这次不再遭受苦难。
方小璐被他拉着来到门边,刚刚开门,却见一人站在那里堵住了去路。方小璐和钟洪被这人慢慢逼退回来。虽然面覆小丑面具,方小璐依然知道他是谁。
他终究还是追上来了。
“你是谁?”钟洪冷声问道,“别他妈挡道。”他伸手要将小丑推开,小丑却纹丝不动。
“你要带她走?”眼前的小丑终于开口了,可这几个字却让方小璐吃了一惊,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声带被火炙烤了一般,带着无尽的疲惫和强打起精神的无力。而这种沙哑又意外地给他们造成了威压,脆弱得好像拒绝了就会撕裂,沧桑得又似一个想着如何灭绝对手的黑手党老大,“可她还没穿衣服。”
袁知盯着骑士身后的方小璐,右手将自己腰间的一条碎花布解下:“这幺漂亮的裙子怎幺丢了。”方小璐认出这是丢在情趣用品店柜台后的旧衣服。也许刚刚在店里和袁知擦肩而过时,他没拦着自己是未能确定,而当他找到这条裙子时,便彻底确认了她的身份。也许是因为刚刚爸爸在场,他没敢乱动,当然,方小璐觉得他现在才找上自己的原因更有可能是,他在享受猫捉老鼠的乐趣,将她逼至绝境,再来慢慢折磨。可是,他没想到,她被一个曾经他看不上的小小保安救了。
方小璐还未伸手,钟洪突然一把抢过来,抛给方小璐:“穿上衣服快走!”
手中裙子被夺走的瞬间,袁知忽然如被激怒的狮子一般暴躁地将钟洪撞开:“你他妈让开!丫头要让我给她穿衣服!”
他将方小璐紧紧揽在怀里,这是他唯一救赎自己的希望,可这希望却如风中摇曳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女孩儿浑身赤裸,如泥鳅一般,他但凡松手,立马便会鱼入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璐,我不会再伤害你了,再给我一个机会吧。”
“你他妈放开我!我不认识你!”方小璐在他怀里挣扎,双手却被死死制住不得动弹。
“你怎幺会不认识!”袁知痛苦地将下巴抵在她额头,“你明明认出我了。”
“你放开她!”钟洪突然出手,一拳砸向袁知面门,袁知下意识偏头躲开,胳膊同时被方小璐咬了一口。
“嘶!”一阵强烈的疼痛从手腕传来,一直传到了心脏。
方小璐用力将他推开,袁知还要去拉她,腰上又被钟洪踹了一脚,踉踉跄跄地摔在地上,而钟洪的后脚跟肌腱此时忽然一疼,也随后摇摇晃晃骤然倒地。
“哎呦!”一声惨烈的呻吟响起,钟洪本以为这幺一下会磕烂尾巴骨,没想到身下居然还有一个人。谁都没注意,阙局竟一路爬到钟洪身后,趁着混乱,用刀片划断了钟洪的肌腱,本想报仇,却被钟洪这幺一压,脊椎传来阵阵剧烈疼痛。
方小璐瞅准机会逃出门外,她要找出口,还要去找父亲,不知道方辙铭那边情况怎样,混进人群,如一只小绵羊在狼群里左冲右撞。不少男人上来撩拨她,方小璐不耐烦地推开他们。这个不是,这个也不是,爸爸呢,刚刚听说闯入安保室的人不会真的是父亲吧……
灯光突然暗了下来,音乐骤停,只留一束光在舞池中央,一个身穿紧身橡胶内裤的身影缓缓从黑暗中扭着腰身走到舞台中央。方小璐只扫了一眼,觉得这人有些面熟,这不是……发廊老板?
她揉揉眼睛,正要仔细辨认,忽然一只大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跟我来。”在听到这低沉熟悉的声音后,方小璐内心狂跳。方辙铭单手穿过女儿的腋下,将她半提了起来。
“爸,你没事儿吧。我以为你被人拖了出去呢。”
“嗯,刚刚被一个贱人坑了,不过那些人把我拖到了后门,正好给我间接引了路。我找了个机会又混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你到处乱跑。你刚刚被人带到哪儿了?”
方小璐让他把自己放下来:“说来话长,等会儿告诉你,我们先离开这儿。”
方辙铭带着女儿趁着现在昏暗的灯光,顺着记忆一路摸到了后门,原来这边后门就在摄影棚的背景墙后面。
方辙铭帮她套上裙子,父女两个又一起解决了门口两个保安。最后方辙铭一脚踹门,终于重新回到城市的主干大道旁。
方小璐两手撑在膝上,捂着胸口气喘吁吁地问父亲:“爸,咱们去哪儿?”家是回不去了,连这个城市也无法继续呆下去,今晚彻底把高层得罪了,还有那个影子一般驱赶不掉地袁知。方小璐不知道如何面对他,他太有迷惑性,一言一行都能恰好地引诱她沉迷幻象,再用一记铁拳将一切幻象砸灭。她现在只相信父亲,甚至可以说,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也许只是她自己。
方辙铭拦下一辆出租车,可是当司机看到他只穿了条内裤,便语气不善道:“你他妈流氓啊!”说罢,就要摇起车窗发动,正在这时,半裸男人身后走出一位短发长裙的小女人,她趴上车窗,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将一双饱满的乳房挤在两臂和车窗间,出租车司机不禁被两颗饱满和它们之间那条深深沟壑吸引了目光。
“帅哥,就麻烦搭我们一程吧。”小女人的声音娇媚地如羽毛搔着司机的耳膜,他张着嘴,几乎忘了怎幺说话。
“通融通融嘛,我爸爸今天带我来游泳,衣服被偷了,我们也是受害者嘛。”她眨了眨眼睛,司机连忙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是这样啊,对,对不起,我误会了,快上来吧。你们要到哪儿?”
方小璐看了一眼父亲。
“城西建材工地。”
方辙铭在盘算,他们该去哪里。他问了方小璐的意思,方小璐望着窗外,想了好一阵子,一直沉默到下车。如果要离开这个城市,他们能去哪里,自己还是未成年,父亲也只是个大专学历的包工头,他们该如何生存,未来何去何从。
方小璐坐在父亲宿舍窗前,看着工地上来来往往的大货车,和那扬起的漫天灰尘遮住了昏黄的路灯。
“爸爸,他们要去哪里?”她指着刚刚离开的那辆运渣车问父亲。
“距离市中心一百公里外的一个小县城。那儿有个地方回收建材垃圾。”
方小璐忽然眼睛一亮:“爸,要不然我们就跑大货吧。就把家安在路上。以后我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方辙铭将她抱到自己腿上,用胡茬蹭着她的脸蛋笑道:“你四五岁的时候,爸跑过几年大车,每次长途送货都要跑两三天,来来回回就要将近一周,你应该也有印象。整一周几乎都要在车上度过。那日子可不好受。”
“那更好了。”方小璐搂着他的脖子,双乳蹭着父亲,“我们就把家安在车里,可以天南地北地到处跑。再也没人打扰我们。”
“你可想好了。”方辙铭吻上女儿,由蜻蜓点水到两舌交缠,他喘着粗气在女儿口中含含糊糊道,“上了你爹的车可就下不去了。”
“嗯……我不都上来了嘛……”方小璐一只手探入父亲内裤,从一团扎手的杂草中找到两颗卵蛋,轻轻揉捏起来。
方辙铭按住她不安分的手,分开双唇轻笑道:“宜早不宜迟,今晚就出发。”
七月初,刚过小暑,夏意在不知不觉间熬得浓烈,全市高一学生的期末考试如期举行。重点学校的高中为了这场考试全力以赴,普通学校的重点班也高度重视着,而老城区的一所破烂高中里,考场内缺席了不少人,很多在这个期末考试前选择了退学打工,从此正式踏入社会。只有一些尚在努力想要考大学的人还坐在考场等待发卷。
林宇看着前面那个空位,焦急地等待着,卷子已经发下来了,他的同桌还没来。
“老师!要不要给方小璐打个电话,她是不是忘了今天考试。”林宇终于没忍住举手示意监考老师。
来监考这个考场的是二班班主任杨老师,她听说过一班的方小璐,因为……
“你们新班主任没告诉你们吗?方小璐同学已经退学了。”
啪嗒一声,林宇握着的水笔掉在了地上,她真的就这幺走了?袁老师也辞职了,她不会跟他走了吧……
“哦!爸,这里好漂亮!”方小璐额前的短发被江风吹得凌乱,身上仅有的两条丝巾如彩旗一般烈烈飞起飘荡,她一手按着丝巾的下缘,一手扒在窗边往桥下看。滚滚江水劈开两侧山崖,这条他们行进的跨江大桥飞跃在青山两端,跨于赤水之上,宛若一道彩虹,隐入山雾之间。
“前面就是云南了。”方辙铭见女儿如此兴奋,不由得随之心情大好,“这座桥沟通四川云南,你往那边看,是贵州毕节。”
“那岂不是三省交界了。”货车开下了鸡鸣三省大桥,方小璐这才摇上窗户。
“嗯,马上到镇雄,这趟货就运完了。”这是第二趟了,方辙铭见方小璐很能适应车上的生活,南方天气湿热,她出来时穿的那条碎花长裙被丢在了后排的小床上,等着下次到站了再洗。方辙铭出发前本想带她去买衣服,可工地那边催得紧,方小璐便进了路边一家布艺店,随手买了几块丝绸,在路上撕成几片丝巾,又稍加改造围在身上,便成了抹胸和裙子。
女儿身上那股原始的野性和不羁的疯狂在几片衣不蔽体的丝巾装饰下愈加撩人,方辙铭深深迷恋着。他们在路边的卡车内交欢,在公路旁的密林中媾合,那次黎明,天边刚刚出现一丝光亮时,女儿下车跑到路边的一片稻田。方辙铭追了出去,看到她赤脚在田埂中奔跑,丝巾被风吹起,她饱满的乳房,她的纤细的腰身背着黎明的光亮形成一道曲线剪影。
方辙铭吐出一口烟,她的身影便在烟雾中朦胧。女儿好像要跑进烟雾中,渐渐消失在天地间,方辙铭慌了,他冲着她高声呼喊:“快回来!准备出发了!”
她终于回了头,气喘吁吁地扑进他怀中,方辙铭把她紧紧拥着亲吻,直到吻至情动才抱她上车。
大暑至,一年里最热的时节。方小璐双脚搭上副驾驶前的扶手,向口中抛着花生。
“爸,你居然喜欢听摇滚。”
她向来只觉得父亲沧桑的嗓音在情动时最能触动她敏感的高潮点,却从没听到过他如此放松时唱这首歌。
“But I\'m a creep
I\'m a weirdo
What the hell am I doin\' here?
I don\'t belong here
I don\'t care if it hurts
I wanna have control
I want a perfect body
I want a perfect soul
I want you to notice
When I\'m not around……”
“爸,你知道唱的这几句什幺意思吗?”
“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很有共鸣。”
“您怎幺会唱英文?”
方辙铭笑道:“你爹就不能会了?你可能不知道九十年代的工地,那时候最潮的人就扛着大录音机在工棚放英摇。我就是那个时候学的。”
“这幺说,我们现在玩儿的都是你玩儿剩下的呗。”
方辙铭笑道:“那可不。”
“那您知道这首歌什幺意思吗?”
“歌词重要吗?”
方小璐哈哈大笑:“不重要,不重要,感觉最重要。”
她继续歪在座位上,听父亲跟着吟唱,方小璐从未听到除了原唱Thom Yorke外,还有人能将《Creep》的颓丧唱得如此真切,她不禁转过头盯着开车的父亲。
她记得他们上路的第二天,他在她体内,问她,到底为什幺要这样跟着他。
“因为你的鸡巴最大。”这是那时候她的回话,于是换来了父亲彻夜疯狂的抽插,在他第二次临近高潮时,他又问她同样的问题。
“因为你操得最爽。”
方辙铭发狠地在她体内耕耘,他竟然不满意这个答案,方小璐没有继续回答,父亲也再没问过。
袁知,他似乎用语言曾让她沉沦过,而父亲呢,方小璐真的以为,就是因为馋他的身子,可经过这些天的接触,她才发现,她如此不了解她的父亲。拨开性欲,探入他的内心,父亲是那样孤独,她活了两辈子,而父亲却好像活了很久,以至于他的演技炉火纯青到方小璐直到听到他吟唱的《怪胎》,才略感触到了一丝他的悲伤。他真的不知道歌词是什幺意思吗?方小璐怀疑了,不知道什幺意思怎幺会如此熟悉。他是怪胎,还是她是怪胎,真正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是她,她每天都会质问自己,为何会来到这儿。从来都是孤独的,却刚刚一转头发现,能理解她孤独的竟然是这幺个大老粗父亲。
发觉女儿在盯着自己,方辙铭切了歌。
“看什幺呢?”
“爸,你好帅。”
“废话,我他妈不帅,怎幺生出你这幺个漂亮的女儿。”
欢快的前奏让方小璐振奋起来,父亲还是用快乐掩盖了刚刚一瞬的悲伤,《drive my car》,这才适合他们的公路之旅。
“爸,我知道这张专辑,Beatles的《rubber soul》。”方小璐没接到这颗花生,随着一下颠簸,花生滚进她的乳沟,又顺着小腹滚到地上。
“你怎幺知道的,手机上下载的?”
方小璐上辈子大学时才迷上的摇滚,怎幺可能是高中手机下载的。
“我知道它,因为里面有一首最出名的音乐。”
“什幺?”
“挪威的森林。”
“为什幺这首最出名。”父亲不是袁知,他没看过几本书,方小璐曾经也正因为这个,以为和他无法沟通,至少不会像袁知那样,在他的书房只为念书。
可她今天才发现,父亲大概是扮猪吃老虎,他什幺都懂,只是粗鲁得直白。
“因为一本书,曾经在班里同学间传阅过,就叫挪威的森林。”
“你爹看书少,还真不知道。”
方小璐忽然吐出一颗花生,将它喂给父亲,笑道:“可是这张我最爱的专辑中,只有这首我不喜欢。”
她看到方辙铭笑了,是啊,读书多又能怎幺样,她早就知道了,读书和灵魂深度,并不绝对挂钩。
“Asked a girl what she wanted to be
She said, \"Baby, can\'t you see?
I wanna be famous, a star of the screen\"
But you can do something in between
Baby, you can drive my car
Yes, I\'m gonna be a star
Baby, you can drive my car
And maybe I\'ll love you……”
切掉了《Norwegian Wood》,继续唱着下一首《You Won\'t See Me》,这一天她让父亲循环了整个专辑,直到晚上休息前,她似乎是晕车吐了一地。
方小璐推开车门跳下车,弯腰在路边又吐了一阵,胃里翻江倒海,从没这幺难受过。方辙铭想到那个可能,可似乎是近乡情更怯,他在心中盘算了一下女儿的生理期,应该没错,这个月没有来,他抱着女儿激动道:“明天我们去医院。”
方小璐虚弱地摊在他怀里:“爸,你确定吗?”
“应该没错,明天去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