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似雪

得宝子入宫次月,十一娘与范成蹊抵雒城。

一下船,两人都有些懵,袖手伫在堆叠的箱笼旁,伸长颈子东张西顾,虽然确定不会有迎迓的亲友。

一个结束伶俐的少年执鞭过来,笑问:“官人、娘子,雇车幺?”

语声彬彬琅琅,不疾不徐,煞是和悦。

范成蹊双耳顿时惊叹、陶醉,这就是传说中的雒下音啊。他在建康时,虽也不甚大方,犹有经事老吏的从容,今到了帝京,离开了熟悉的环境,便扎手扎脚,本事都落在家中了一样,教人指望不上。

十一娘不禁摇头,答那车僮之言:“正在觅车,幸得小郎垂问。”

吴音媚好,与雒下音颉颃。

“娘子欲往哪里?”

十一娘与范成蹊商量:“先投宿客栈,抑或先往六朝酒肆?”

范成蹊道:“寻个下榻处要紧。”

十一娘道:“六朝酒肆与杨柳风合作多时,又器重得宝子,今我们来,他们义气些,就该免费供食宿。”

范成蹊颔首,“说的有理,那便往六朝酒肆吧。”

他们搭的是敞篷牛车。

一路上,范成蹊唤着十一娘小字,教她看这看那,“绛桃,你看这些槐树。”

十一娘瞟一眼,“嗯”一声。

他解释道:“这些槐树很有名的。雒邑城郊道侧,植杨树遮荫,城中街衢旁,则种槐树。曹子建诗文中有提及。范彦龙诗云,‘昔去雪如花,今来花似雪’。似雪的花,当就是槐花了。”

十一娘点头,“这样啊。”心中却想,这呆子,时而气人,时而可以解闷儿。男人这东西,聊胜于无。

到得酒肆,主人果然十分客气,“十一姑、范公,我们日日望恁们来,可算盼到了,快请入,饮樽阿婆清。”领着攀楼梯,送入得宝子旧时妆阁。

十一娘问起得宝子嫁王襄始末。

酒肆主人拊手笑道:“十一姑尚不知耶?令嫒交了一等好运!入靖西宅未几,便被雍大王讨了去,如今是修仪娘子了。这雍大王乃今上长子,朝野极受拥戴,将来有分做天子的。呵呵,恁还提那靖西公呢。”

当着二人面,唤来一个苍头,吩咐:“骑我那匹大叫驴,速往西苑东门,与龟郎递消息,就说十一姑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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