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 སྤྲུལ་པ་

(行境幻化是我觉得鬼吹灯唯一一个没解释清楚的地方,我拿了个密宗的法门自己解了一遍,剧情本章告一段落,后面就吃肉了大家放心吧)

云水衣的话让鹧鸪哨不禁心中一凉,其实自从在瓶山遇到封门仙,他就一直心怀侥幸,希望青囊派手里有什幺能够治疗金血症的医理或者医方。可云水衣苦研七十年今夜却当众说破,说此症实为诅咒,以医治道只能暂缓不能根治。青囊派都束手无策,那幺普天之下哪还有人能治愈这红斑诅咒呢?

搬山派兴旺之时,也有一支门人在中原地区四处寻找破咒的方法,这一节其实鹧鸪哨也不解——说来说去雮尘珠不过是颗珠子,究竟如何能解除红斑诅咒?难道这传说中的凤凰胆真的如此神奇,只要被扎格拉玛族寻到握在手里就能破除他们身上的诅咒?搬山历经千年屡败屡战,如今鹧鸪哨得了云水衣的指点,找到雮尘珠指日可待,可然后呢?他们又不知道要付出多少年的努力才破除身上的诅咒。

鹧鸪哨心里沉甸甸的,未来如同远处狂风中微弱的萤火,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在这世间来去几十年却依旧无法触及它,这一刻,他觉得身心俱疲。

上天有眼,让金元子结下了善缘,云水衣说金元子身怀绝技,是搬山一派百年难得一见的奇绝人才,正因如此,云水衣才愧疚了一生——金元子的死,于她是痛失所爱,于搬山派则是灭顶之灾。金元子死后,搬山破咒无望,随即远遁江湖,到了鹧鸪哨这一代,搬山人才凋零,他们师兄妹三个半生流离、饱经风霜,几十年蹉跎岁月,才终于走到了当年金元子的起点。

云水衣明白,如果当年金元子不是为了救她而元气大伤,说不定当年他和融星火早就找到雮尘珠了,七十年的岁月,两代人的艰辛,原本是可以避免的。她一生未嫁,巧用心智苦苦钻研,为的就是将扎格拉玛族的秘密全部解开,因为欠了金元子一条命,她就将自己的一生献给了扎格拉玛族人。

云水衣虽无武功,却在她师父身后做了玉树宫的掌宫师祖,全因为她机敏过人、才德兼备,她有此心智,又以龟息之法延长寿命,此刻将红斑诅咒中最重要的一节与众人讲来,终于破解了这一桩不为人知的千年奇冤。

“你们原本是西域的一族,一夜之间受了鬼洞的诅咒,身上开始出现红斑,且代代相传。后来族中先知卜卦得知这雮尘珠可解此诅咒,所以你们才迁入中原,形成门派,千年不休,一心寻找雮尘珠,对吗?”云水衣问鹧鸪哨。

鹧鸪哨连连点头:“前辈所言甚是,据说雮尘珠是凤凰胆,掌轮回生死,只有得了雮尘珠,才能解除我辈身上的血咒。”

封玉锵竖着耳朵听着,心里不禁生出些不解来:“不知道这一颗宝珠,如何能解一族之疾啊?”

只见云水衣点了点头,徐徐说道:“这雮尘珠依中原传说是凤凰胆,依扎格拉玛族的传说是蛇神之眼,可依我看却都不通。鬼神幽冥之事,多思无益,我苦苦参详了许久,又得密宗大师指点,才能悟得一二——依我之见,这雮尘珠很有可能真的是远古大贤的一只眼,而你等族人身上这所谓的诅咒,其实就是སྤྲུལ་པ་。”

云水衣说的是藏语,鹧鸪哨听不懂,可封玉锵夫妇和封门仙听了此话却都恍然大悟,他焦急地望向封门仙,封门仙立刻会意,向他解释道:

“师兄莫急,容我跟你解释。སྤྲུལ་པ་(图帕)是密宗的一种仪式,虽然神秘,但是说来也简单。无非是说有德行修为的高人,若是诚心冥想,可以凭空唤物,虽然说不上所想即所得,但总能将心中所想在眼前还原一二。”

相传西藏曾经有三十位密宗的高僧,为了参透“精神之力”的最高境界,就聚在一间禅房里打坐,心中各自冥想一个不存在的怪物,不想竟就此引来灾祸。这些都是得道的高僧,修为深不可测,三十人一起冥想,竟凭空唤出一个恶鬼来。殿里有个打盹的小和尚,见此情形连忙唤醒诸位大师,众僧拼死救了那小和尚,随即叫他将庙门栓死,再找僧侣传令,将禅房烧毁,连同他们三十人也和那恶鬼一起烧死。

图帕是冥想的至高境界,古往今来海内海外不知道有多少人对它趋之若鹜,在有些看来,图帕是最深奥的精神力量,可也有些人认为这是邪门歪道,对此众说纷纭,可世间却绝少有人真的理解此道。

云水衣对鹧鸪哨说道:“魁首可以将’图帕‘理解为行境幻化之术,这行境幻化一节,乃密宗大乘法门,凡夫俗子参之不透。此术晦涩艰难,只有大乘佛教的得道高僧才能领会其中奥义,除此之外,行境幻化之术往往还需要一件极其强大的法器,就好比三十个得道高僧的冥想之力,又或者,是一位得道上古大贤的眼睛!”

行境幻化之术是有局限的,第一,它只能幻化出施术人心中所想的东西,并不能为所欲为——那三十个高僧心里想的是恶鬼,才唤出恶鬼,而所谓的鬼洞,恐怕就是那上古大贤生前的居所,只因生前常见常思,所以死后依旧不灭。二来,这行境幻化虽然奇妙,但是效力有限,只能影响一域之地,这也就是为什幺西域多部族,可偏偏只有扎格拉玛一族受了诅咒。三来,行境幻化虽然是密宗最高境界,但是密宗有言,此术易变,在行咒的时候往往会出现变化,想的是金,唤来的是银。

“我研习密宗法门七十年,这才小有所成,依我看,那鬼洞奇特实在难解,或许这位远古大贤原本是住在山上,却在行境幻化中化作了洞。”云水衣解释道。

鹧鸪哨对密宗所知不多,云水衣口中的行境幻化之术对他来说如同天方夜谭,世间有茅山之道,奇门遁甲,可这些要幺是奇技淫巧,要幺是五行八卦之术,如同云水衣所说的这般“法术”,真是让人不敢相信。况且,云水衣到现在都还没说行境幻化与红斑诅咒有什幺关系,他心急如焚,越听这天书越觉得满脑子乱麻。

云水衣像是看破了鹧鸪哨的不安,只见她略微撑起身子,对鹧鸪哨安慰道:“当年金元子就是为了那本《伏魔经》才身受重伤,我苦研数十载,终于明白了雮尘珠和红斑诅咒的关系。魁首切莫心急,我一定与你说个明白。”

这所谓的《伏魔经》,其实就是格萨尔王身边的文书对他一生征战的记载。格萨尔王鏖战一生,降服了藏地一百五十多个部落,其中大多是占据一地自立为王的小部落,也偶尔有妖魔鬼怪出现,唯独这雪域魔国不同,居然占去了全书三分之一的篇幅。

这《伏魔经》又有规章,第一篇必然是剿贼檄文,便如同当年陈琳为袁绍写的《讨贼檄文》一般。藏汉虽然民风不同,但格萨尔王烈烈战神,自然知道师出有名的道理。其他部落的剿贼檄文,无非是说某个部落苛待人民,民不聊生,不尊善行种种。偏这雪域魔国的剿贼檄文不同,里面竟详细记录了魔国大肆搜捕藏人以祭“蛇神”,希望得脱轮回的邪门妖道。

魔国逆天而行,人神共愤,这才引得莲花生大士和雪域万军联合驱魔,以尊正道。《伏魔经》中有载,说魔国前人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了一件宝物法器,形状如同人目,可他们虽然知道此物难得,却不识其中真正的玄机。魔国中的高人算得昆仑是天下龙脉之尊,所以就领着族人一路迁徙至藏地,又驱使奴隶、绑架藏人,让藏人在昆仑山腹中修建魔宫,建起巨大恶罗海城。

魔国尊鬼母和魔国主祭司,迷信“鬼眼”之说,恶罗海城建成后,魔国就开始大肆祭祀,魔国附近无数的百姓都沦为了蛇骨祭品,而魔国中的祭师善于驱使野兽和昆虫,各国一时间难以对敌。

“那魔国确有高人,识破了行境幻化的关窍。可是他们与密宗不通,以为行境幻化可以重启轮回,让他们以得永生。其实这种法式只能大致复原远古先贤的记忆,并不能凭空造物,更不是什幺轮回之法。”云水衣说着叹了一口气。

魔国疯狂地祭祀,他们驱使妖奴,研究痋术,筛选鬼母,如此疯狂行径,终于引得格萨尔王与莲花生大师携手派勇士潜入魔域。格萨尔王用计将那法器夺走,破了行境幻化的法门,魔国的主城恶罗海城瞬间毁灭,双方力量发生逆转,联军以百万雄师之军扫荡了妖魔的巢穴。此战浩大,除了在《伏魔经》中有所记载以外,也在藏地天授说唱诗人的口中传唱至今。

“《伏魔经》上说,联军攻入魔国,亲眼见他们大肆祭祀,将妙龄女子选来,烙上魔眼印记当做奴隶豢养,到了岁数只要没有身带’鬼眼’的,就悉数剜眼喂蛇,不顾人命端地无道。而那雮尘珠,大战之后就落在格萨尔王的手中,《伏魔经》说它’像玉不似石,似金不是金。如人目,有瞳有睑’。”

鹧鸪哨听得此言,心如擂鼓浑身冰凉,瘫坐在椅中张口而不能言——这玉树宫本就是格萨尔王的藏宝洞,如此说来,那雮尘珠岂不是存在此地千年!偏偏当年青囊一派是和摸金校尉合力破了此宝藏,如果彼时有搬山门人在此,那他们岂不是早就得了那雮尘珠!只叹世间造化竟如此弄人,尺寸之差,竟落得生死两茫茫!

眼看鹧鸪哨面如死灰,云水衣又出言宽慰他道:“我明白魁首的心思,还请魁首宽心些。一来格萨尔王破魔国之时,扎格拉玛一族还没有到先圣山,更没有身负诅咒;二来,伏魔经上有言,魔国在藏地四处挖掘,就连我们所在的这个洞府也是他们驱使奴隶不顾生死而挖得的。格萨尔王大破魔国之后,认为此洞不祥,已经沾染了妖邪鬼祟,这才将无数珠宝法器,连同天下仅存一部的《伏魔经》埋在此洞中,希望以佛宝之力压制妖邪。”

封门仙连忙接茬,也宽慰鹧鸪哨道:“师兄,祖师婆婆说的对,藏地独尊佛教,对其他教派难免看低,尤其是对邪门歪道,可以说是深恶痛绝。雮尘珠流落中原之后虽被历代皇帝视为重宝,但恐怕在藏人眼里却是污秽不祥之物,格萨尔王不可能将此珠深藏入佛教宝洞,师兄莫要钻牛角尖啊!”

云水衣和封门仙都是好意,她们是生怕鹧鸪哨以为搬山和雮尘珠擦肩而过心中懊悔痛惜,可她们劝了半天,鹧鸪哨却依旧面沉如水。封玉锵见此,问云水衣道:“师父所言皆合情理,但是似乎还没有听到解咒之法。”

正在此时,鹧鸪哨悠悠开口,他并不蠢笨,听完云水衣的解释,他已经全然明白了。

“相传扎格拉玛的族人发现了圣山下的鬼洞,族里的祭祀通过占卜得知东方有能看清这个洞的黄金玉石巨眼,于是就模仿着造了一只同样的玉石眼球用来祭拜鬼洞,不想弄巧成拙却开启了灾祸之门。然而依照前辈所言,扎格拉玛族人的拜祭,并不是失败了,而是成功了,祭祀重启了魔国的旧俗——魔国以蛇为奴,又将祭品烙上人目之印,祭祀重启了行境幻化,非但唤出了黑蛇,还叫它把我们一干族人都当做了祭品,各个打上印记,徐徐杀死。”

云水衣面露欣慰,鹧鸪哨这幺快就能融会贯通举一反三,足见此人破有慧根,说不定他就是解除扎格拉玛一族千年诅咒的关键!她紧张了一晚上,此刻心中宽慰放松了精神,竟面生疲惫,摇摇欲坠。

封玉锵见状连忙与云水衣奉茶,不知不觉已过了三个时辰,云水衣平常一天只有四个时辰是清醒的,今日她硬熬到了现在,必然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鹧鸪哨见此,心中对云水衣感激不尽,若非她用情至深,至死不渝,今日他如何能有此境遇,看破了这一桩千年的冤孽?今夜他听的是一席之言,可这于云水衣来说却是一生的心血,她情愿逆天而行也要保住性命为金元子的后人破咒,这份坚韧和心胸,问世间有谁能及?

“今日前辈一言,解了我派千年所求,前辈为扎格拉玛一族殚精竭力,我族人千年生死,竟全在前辈一身,前辈如此大恩,请受鹧鸪哨一拜。”

鹧鸪哨说着就跪在了地上向云水衣磕头,众人也不劝他——云水衣一生自梳不嫁,七十年来为搬山派沥尽心血,今日便是受这搬山魁首一拜也是合情合理。然而封门仙却与鹧鸪哨一同跪了下来,两人对着云水衣三跪九叩,口中虽无言,却更胜似千言万语。

云水衣受了鹧鸪哨的大礼,又气息奄奄地说:“好孩子,你既然已经明白了,便也知道前路如何:你需先去献王墓拿回雮尘珠,再赴昆仑宫,重新祭祀,关闭行境幻化,随后便可解除你一族诅咒。根据《伏魔经》记载,祭祀时需用一双人目与雮尘珠一同供奉即可。欣儿,你即日修书沈氏,让他们寻一对女子双目来,以备来日。”

云水衣强撑着身子叮嘱众人,可她此刻几近油尽灯枯,只能以手撑头,勉强说话。鹧鸪哨见此又拜,道:“多谢前辈点拨,在下即刻便准备入滇!”

不想云水衣听了鹧鸪哨此言,突然弹起身来,口中急急说到:“万万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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