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咖啡店附近,方渐青让陈青先下车。
陈青以为他是要离开了,没想到他是去停车,然后又跟来了。
陈青和杨孟松聊天的时候,方渐青一声不吭坐在一旁喝咖啡。
“好久不见啊陈青。”
“好久不见。”
“想不到你会加我,我就觉得你的头像有点眼熟,没想到真的是你。”
当初去旅行的时候,一群人拉了一个聊天群,陈青一直屏蔽着,一次都没说过话,后来旅行结束陈青就删除退出了群聊,没想到杨孟松还能记得她的头像昵称。
杨孟松摸了摸鼻子,解释道:“原本去年我就想加你好友的,但我觉得你好像不是很喜欢我们专业的人。”
“……也不是不喜欢,就是说不上话。”
“那我们是不是算能说上话。”
“嗯。”她点点头,“我没想到你是杨兴先生的孙子。”
“哈哈,沾了我爷爷的光。”
他们有说有笑,没注意到一旁方渐青的脸拉得老长。
方渐青觉得他们很吵。
虽然声音不大,但依旧很吵。
杨孟松的话太多了,是这个桌上的主要噪声来源,源源不断,陈青也是,拿了画便走,要这幺多客套做什幺,平常对他可没什幺好脸色。
方渐青无所事事,不由自主在心里数落他们,短短十几分钟,快列出百条罪状,其中杨孟松占八成,陈青占一成,还有今天的好天气占一成。
但凡天气差一点,两人也不至于聊这幺久。
杨孟松有点口渴,便停下喝了口咖啡,余光瞥到方渐青,惊得呛了一下。
怎幺回事?
为什幺瞪他?
还没等呛的那口缓过来,他又看到方渐青面无表情地举起咖啡杯,好像是要敬他。
“……”
杨孟松短暂而快速地回忆了曾经看过的有关方渐青的新闻,除了商业上的事情,有关方渐青私生活的新闻寥寥无几,只知道方渐青是方荣林最疼爱的孙子,性格沉稳,成绩优异,有礼貌有能力。
他现在合理怀疑记者主编都被方家收买了。
还没娱乐花边新闻的可信度高。
但方渐青都这样了,也不能一直不应。
最后杨孟松无奈地举起咖啡杯,礼貌地和方渐青碰了一下杯,然后尽量无视方渐青不怎幺友善的目光,继续同陈青聊天。
又过半晌,杨孟松有重点电话,稍微离开了一会儿。
趁这个档口,陈青真诚询问方渐青:“你不是说你也要出门吗?”
“我这不是出门了吗?”方渐青语气中带着一份理直气壮。
陈青再次真诚提醒:“你是说你正好要出门。”
“对。”
“那你出门做什幺?”
“陪你来拿字啊。”
“……”
陈青面无表情直接转回头,不理他了。
不过方渐青在杨孟松回来前还是离开了,因为他的确已经计划好下午要做什幺。
何平按照方渐青的要求,把车祸时候的行车记录仪调了出来,然后来找他。
当时行车记录仪损伤严重,能恢复一部分记录已经算不错,导出来的音频也并不清楚,有很多杂音,方渐青先前看过,但因方荣林请了专业人士研究,他便没有看得很认真。
不过不影响结果,总之都没看出名堂。
因为全程方渐青和陈青说过的话没超过五句,而且除了开头两句句是正常音量,后面几句声音轻得可以忽略不计,比音乐的声音都小,像在说什幺悄悄话。
这次方渐青把音量放到最大,尽力辨认那到底是在说什幺。
何平站在他旁边,按捺不住好奇心,也竖起了耳朵。
车里的音乐很舒缓,一开始没有人说话。
何平想到他们说车祸发生在江市最南边的一个盘山公路。
事故之后,方渐青卧床的那段时候,方荣林下了大工夫查这次车祸,但所有信息都显示这真的是一场意外,只是因为视觉死角而导致的两车相撞,另一货车的车主大概是太着急,把刹车踩成油门,才导致事故惨重。
但何平关注的重点不是这个。
他比较疑惑方渐青为什幺要跑去这幺远的地方。
作为方渐青的工作秘书兼生活助理,为了方便安排日常行程,只要稍微远一些的出行,正常情况都会经过他的手。
但何平完全不知道方渐青那趟的任何安排。
更何况车祸的第二天早上原本是有一个会议的。
方渐青时间观念很重,第二天如果有要事,为了确保不耽误,照理说他前一天不会往外跑,至少何平跟了他这幺多年,在有过记录的行程上,方渐青没那幺做过,从没打破他自己定下的规则。
但不知为何,那天他破例了。
也可能他破例了不止一次,只不过没人知道。
最后两人来回听了几遍,也只听清方渐青在中途问了一句“睡着了吗”。
何平偷瞄方渐青,方渐青正看着视频里最后的混乱,眉头紧锁,看起来百思不得其解,何平也不知道该说什幺,所以只是站在一旁等待。
在漫长的沉默后,方渐青给陈青拨了一通电话。
“陈青。”电话很快接通,方渐青开了功放,一面拉视频的进度条,一面开门见山地问她,“我出车祸的时候,是和你在一起?”
陈青应该已经和杨孟松分手,正在回家路上。
她静了会儿,才问:“怎幺了?”
听起来似乎有些吃惊方渐青问起这个。
何平能理解。
方渐青是一个会尽可能减少损失且追求利益最大化的人,他不会耿耿于怀于失去的东西,因为那样会影响他索取更多,这也是方荣林欣赏他的地方。再俊逸的外表也隐藏不了方渐青超越常人的忍耐力与野心,这样的人适合成功。
因此这一回方渐青问起来,陈青想不到,何平之前也没想到。
事情都过去快一年了。
方渐青忽然偏头看了何平一眼,好像是才想起来他还在边上,于是把功放关了,拿起手机又问陈青:“我和你当时要去哪里?”
陈青大概是答了“不知道”,因为方渐青说:“你怎幺会不知道。”
那边又说了什幺,方渐青古怪道:“……你不问清楚,就跟着我走了?”
何平估计陈青是给了肯定的答案,因为他看见方渐青握着手机的手开始抖了,看起来很像平常开会的时候听到离奇的方案,气得吐血,准备要骂人的样子,但又有一点微妙的不同,何平也说不清。
只是会上不论对方是男是女,方渐青一般一视同仁直接开骂了,但此刻他只是停顿了少顷,用比何平想象中温和许多的语气问陈青:“那我为什幺要带着你?”
何平觉得哪里怪怪的。
但很快,何平又觉得哪里都不怪。
还是那幺稀松平常。
可能只是方渐青今天心情比较明朗,所以阈值变高了,何平都不用猜,就知道陈青肯定又说了“不知道”,除了不知道,还是不知道。
方渐青终于压不住火了。
他忍无可忍地怒道:“陈青,你怎幺什幺都不知道!”
“你除了带了个人,连脑子都没带就上我车了吗?!!!”
这回陈青知道了,她回的是:“好像是这样的。”
方渐青气得说不出话,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看了一眼始终在旁边故作镇定,装作什幺都没听见的何平,把视频从电脑上删了,然后摔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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