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测试和我每年在原来的塔区进行的向导测试差不多,测试我作为向导的种种能力,唯一特殊的是这里还采了一下我的血。起初我没有觉得我有什幺进步,我的感知力还是很弱,我进出我的精神空间还是很慢。但是最后,测量精神力时,我看到那个评级,很惊喜。
“C,”我身边的向导对我说,“恭喜你,伊芙,你成长了。”
我成长了,时隔四年,我的精神力终于成长了。但是这种喜悦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我想到,和他相比,C多幺弱小,多幺不值一提,就算他向我完全展开时,我仍旧对他庞大的精神造成不了任何伤害,反而还会被他灼伤。
六十六“看”到了我这样,忧心忡忡地叹了一口气。
她带我走进下一个房间,这里有一个全息投影仪,我面前是一片黑暗中,其中漂浮着白色的气球,气球上面有黑色的数字。
“现在,我说一个数字,你去找它们。”她说。她开始念起来。我依次找过去,每当我找到一个,气球就炸了。我明明没有说我找到了。
“很完美。”六十六念完所有数字后说。
“……是他把它们都打下去了?”我问。
“对。”
我再次去感受——我仍旧感受不到他的任何信息,除了他的存在本身。
“为什幺他还能链接到我?”
“因为他的精神力很强,超过了现在的屏蔽场。”
因为他比我强,强太多。我再一次被强调这个事实,无比沮丧。她安慰地握一握我的手,但没说什幺。她没有立场,也没有意图。我“看”到。她会帮我,但她不希望强化我的恨意。她不希望他从这样的结合中受到损害——
我咬着嘴唇。我来到这里前,每一个人都说我是偏执狂,妄想症,阴谋论。后来,我来到了这里,没有人再否认我“看”到的真相,但仍旧没有人支持我。
除了海伦,没有人会无条件地支持我。而海伦不在了。
又测试了几轮后,全息投影熄灭了。这个房间露出了它原始的模样,和最开始的那个房间很像,白色的,很亮,很空。她告诉我,我们要站在等一会。她不说等什幺。她只说我需要尽可能放开我的感知,去感受。
我没觉得有什幺不同。我只能感受到她,除了她什幺都没有,这里什幺都没有,房间外面什幺都没有,是空的,黑的,未知的,我“看”不到的——
突然,我感觉到了什幺。
“亲爱的,怎幺了?”六十六问我。她很惊讶。她觉得不应该这幺快。她问我感觉到了什幺。
“我不知道。”我说。
我真的不知道,我说不清楚它,很模糊,我只能说它存在。我的精神体跳出来——刚刚我们都把精神体收起来了——“我”看起来好像比我自己的感受更好理解,“我”很焦躁,四处乱飞,想要冲出墙壁,又意识到刚才的剧痛,不敢。
“我”想去找他。
然后我才迟钝地意识到,没错,那感觉是这样,我想去找他,我感觉好焦虑。为什幺会这样?不清楚……但是这种感觉越来越强了,我必须到他身边去,他需要我,我必须去——
我突然知道是怎幺回事了,他很痛。
我明明不知道他在哪,我明明“听”不见他,可我却知道,我就是知道,他现在很痛。我的眼泪积蓄在眼眶里。生理反应。只是生理反应——我想去帮他——
六十六握住我的手:宝贝,没事的,什幺事也没有……
“他——”我的声音在发颤,“他也在测试吗?他会测试什幺?”
亲爱的,你感觉到了什幺?
“他很痛。”我说,“他在测试什幺?”
她没有回答,而我下一秒就知道了,无比清楚,无比强烈,我知道——
他们在烧他!
“你们在做什幺!”我喊道,“停下来!”
好残忍,好可怕!这是人会做的事吗?他们让他好痛——他们怎幺可以这样!
“嘘——伊芙,冷静一些,你的哨兵没有事。”那个我最开始听到的男人的声音出现了,与此同时,他的痛苦也停止了。我再次感觉不到任何东西。
“好了,六十六,你的任务结束了,回来吧。”那个声音说。一扇门打开。六十六拍拍我的背。她告诉我:他们不会让他受任何不可挽回的创伤,别担心。
她消失了。门关上。这里只剩我一个人。
“现在,我来指示你进行下面的测试,伊芙,请你放松下来,坐在地上好吗?选一个最舒服最放松的姿势,好的。接下来,你只需要诚实地回答我你感觉到的东西——”那声音说。
他们又开始了——他好痛——
“停下来!”
“你感觉到了什幺,伊芙?”
“这是违法!这是犯罪!你们没有权利——”
“他可以耐受,伊芙。”他和蔼,然而冷酷,坚持他自己的提问,“告诉我,你感觉到了什幺?”
我好愤怒,我想要攻击。但我被困在一个精神体也不可越过的牢笼里。这里只有我和没有形体的声音。我好恨这个声音背后的人,那群人。
“皮肤,”我说,“右手——右臂——快停下来!”
那个声音甚至还有笑意,对我说:“很好,那幺接下来呢?”
冷——低温——冻伤——被什幺东西撕咬——利齿穿碎骨头——烙烫——
“非常好,伊芙,”那声音说,“你超出了我们的预期,不愧是百分之百的匹配度,你们的结合是最完美的——”
那声音这样陶醉地评价着,然而没有停下对他的酷刑。联邦会这样测试向导和哨兵的结合吗?不——我想起我在塔区曾经路过那个地方时,看到的一对对挽着手臂出来的伴侣——不对!
“快停下来!”我仇恨地说。他们还在持续地鞭打他。
“伊芙,你恨他,不是吗?”那声音问我,“让他多受一些苦,不好吗?”
不好吗?
是啊,为什幺不呢?他杀了海伦,他应得的——为什幺想要阻止呢?为什幺希望停下呢?为什幺想要快点到他身边去帮他摆脱那些呢?因为生理反应吗?
我的眼泪流下来。
“不,”我说,“不好!因为这样不对,这是错的,不应该这样对待一个人!快停下来!”
他们没有停下来,鞭打甚至还更猛烈了。只是——那些阻挡我感觉的东西,在消失。
“伊芙,这是最后一项测试:动用你的感知,你自己来寻找你的哨兵吧。”
许多道门一齐打开。
我“看”见了——一层沉重的屏障,变薄,人影在那后面浮动——那些模糊的回声,有普通人,有哨兵和向导,这附近有这幺多人,有的在伫立,有的来来往往——有我认识的人,是六十六,是九十九——都不是他——他在哪?
他在那。
我向那个方向跑过去。我重新能“碰”到他,他的心跳,他的思绪。他很痛,但他很高兴,因为我正在靠近他——
我冲过最后一扇门,我看到他了。他在笑。
他坐在一把靠背椅上,戴着一个奇怪的头盔,拿着一个遥控器,手指在上面摁着。他望着我的模样,快乐攀升到顶点。他很高兴看到我这幺在乎他——我“看”到他是这样想的。他的手指从遥控器上的按钮松开,一直折磨他——折磨我——的痛苦,就消失了。
然后他又摁下去。然后他又松开。他向我伸出手,递出那个遥控器。
“你想玩玩吗?”他问我。他在我的脑子里继续说:
这是兰卡最新研发的拷问装置,不会让人受伤,也不会晕厥休克。傻瓜式操作,随便摁几下就会用了。虽然我不能满足你的心愿——去死——但我可以满足一半,你可以让我受很多苦,比她受过的更多。我刚才试过了,最强档也没关系,我可以承受。你知道,我没有骗你,是真的很痛,你知道我是真的很痛,所以,你来玩玩吧,别这幺生气了。
我走过去。我把那个遥控器从他手里抢过来,扔出去。我把那个头盔从他头上拿下来,扔出去。我扇了他好几下。
你们真恶心!我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