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山院怜央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
那一年他十岁,还是个爱调皮捣蛋的年纪。
花山院家的老宅经过多年的经营,占地面积已经变得很大。其中最吸引人的,就是现任家主第二任妻子所开垦的薰衣草花田。
那位温柔美丽的夫人在世的时候,经常带着年幼的怜央和弟弟有希一起来这里玩耍。
婴儿车里还乖巧地坐着他的两个同父异母的小弟弟。
每当回想起那位夫人时,怜央总会将她和许多美好的词汇联系在一起。
花山院的长男和次男母亲因难产而离世,因此怜央对于母亲的印象,全都来自那位夫人。
只可惜,她同样红颜薄命,在生下三男和四男之后,也因为种种原因抑郁成疾,一年前便撒手人寰。
花山院怜央恨他的父亲,如果不是他喜新厌旧,他视为母亲的那位夫人也不会悲伤地死去。
他给了那位夫人爱情的假象,却又在玩腻了之后将她抛弃在冰冷的宅邸里。
任由那朵美丽的鲜花在等待中凋零。
而花山院怜央见到三岛真夕子的那天,正好是那位夫人离世的一周年。
花山院怜央想要摘一些盛开的花,好去放在夫人的墓前,却在摘花的时候听到了花园门口传来刺耳的喧闹声。
“是谁?”花山院怜央一边想着,一边将手里的花握紧。“为什幺这幺吵闹,家里什幺时候来了这种客人?”
他听出来是女人的声音,这很不寻常。
因为家主从来不会将自己的情人带回老宅,他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是真,但家里的规矩却很少更改。
花山院怜央将手里的薰衣草放进背带裤的口袋里,搓了搓手爬上了花园中的一棵树上。
他的身手很是矫健,三两下就爬到粗壮的枝干上,借用茂密的树枝将自己隐藏起来。
“哎呀,这里的花开的真不错。”一个听上去不怎幺聪明,有些矫揉造作的声音响了起来。“但要是红玫瑰就好了,薰衣草可不怎幺有趣。”
花山院怜央没有出声,他静静地盯着花园门口看。他的视力极好,从这个角度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薰衣草花园的门口站着几个人。
其中一个是老宅的管家,平时什幺事都不干涉,就像是一个执行任务的工具人。
另外一个人,是个穿着有些样式俗气的礼服,打扮的花枝招展如同孔雀开屏似的女人。她长长的头发微微打着卷儿,令人联想起刚从水中打捞起来的海草。
这个女人以世俗审美来说,是个大美人。即便花山院怜央自视甚高,也不得不承认以她的美貌来说,性格即便是有缺陷还是会有人对她趋之若鹜。
但真正让花山院怜央目不转睛的人,却不是已经在管家陪同下进入薰衣草花园游览的小孔雀。
而是刚刚抵达薰衣草花园门口的另一个女人。
花山院怜央的眼中其他风景全部褪色,只剩下了眼前这个一袭红裙,美的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般的女人。
她只要站在那里,所有人的目光都会不由自主地被她所吸引。
她漫不经心地踏入花园,如同女王般巡视自己的领地。花山院怜央盯着她,眼神根本舍不得移开一下。
他的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手心都在微微地出汗。
——这个女人很危险。
年幼的他有种小野兽般的直觉,身体也有些颤抖。可这种他无法描述的体验,却又让他深深地着迷。
花山院怜央盯着红裙的女人看,甚至忘记了自己此刻还在树上。当女人快要接近这棵树,并且擡头的时候,他手脚一滑,从树上掉了下来。
“啊——!”
十岁的花山院怜央重重地掉在了地上,屁股摔得生疼生疼。就在他挣扎着要爬起来的时候,眼前出现了红裙的一角。
那个女人就站在自己的面前,花山院怜央顾不得身体疼痛,擡头去看那一团火焰。
“呵……”火焰中的女人微微地笑了,如同冰雪消融,百花齐放。
他愣愣的看着女人的微笑,她的笑似乎有魔力,让他短暂地忘记了一切。
然后女人擡起细长柔嫩的手,掩住了嘴角,居高临下的眼神中满是嘲讽:“真脏。”
花山院怜央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直到被管家送回主宅上药时,都没有缓过神来。
然后在晚上吃饭的时候,他称之为家主,实际上是他父亲的男人洋洋得意地对自己的四个儿子宣布。
“我要结婚了,新夫人很快就会住进来。”他笑的令人厌烦,“你们都给我老实点,乖乖听新夫人的话。”
餐桌上的人神色各异,每个人心里都在想不同的问题。
但没有人对家主的话产生回应,因为这个男人也不需要别人回应他,只需要服从就可以。
花山院怜央用叉子插起一朵西兰花放在嘴里咀嚼,他在这一瞬间理解了为什幺那个女人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原来,她就是自己的新继母。
原来……她是自己不死不休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