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有响声。
凌晨三点。扬本来就没睡。
她扣好睡衣,去打跳到沙发上装睡的季:“楼下还有人住。”
季忍住疼,过了一会儿,慢慢睁开眼。
扬没走,站在他后边,膝盖抵着他的脊背,似乎怕他从沙发上翻个身摔下来。
“我,快成功了,对不起。”他坐起来,和扬认错。
额前发又乱又湿。
扬不信,拿手比了一米高的线,让他试。
卧室里有盏上了灯罩的台灯,照出客厅一对跳林波舞的轮廓。
季咬牙,强迫自己塌下腰,憋着气挪动身体,最后还是跪到地板上。
他懊恼地攥着拳,又松开,躺在地上问扬:“扬,怎幺才能柔韧?”
扬示意他起来,比一个一米高的线。
季起来了,看到扬做好拉伸,利落地向后塌腰。身上的睡衣掀起一个角,紧接着越掀越多,像流体一样止不住地滑,堆到上身最高处,露出一段浅色的身体。
他看天花板,又看地,最后喊停,把新买的外套送上去,就是不看她:“秋天不要露肚子,妈妈不会和你说这些吗。”
扬盯着他的眼睛,接受他的好意:“我是孤儿。”
季惊愕地红了脸,“对不起”都卡在嘴边,说不出来。
扬的示范只用了四秒。
即将挨到季的手臂时,她羽毛般拂过。季感觉手心吹了一阵风。扬已经在另一头,将他的外套解了,递还给他。
看着她的从容,季有些惘然,默默地接过外套,说了句迟来的“对不起”。
他好像明白扬让他练林波舞的目的了。
清早的达利亚练习室并不吵闹。
安娜难得来得早,嚼着豆沙馒头,疑惑地问齐:“嗯?小孩放弃了?”
两人躲在门外,发现季在做最基本的热身、开胯和拉筋。
那根一米高的压腿杆被他放到练习室的角落。
上早课的学生路过,趴在玻璃窗上看:“达利亚的舞蹈家要跳舞了!”
季努努嘴,一下子红过了耳畔,有点难为情,又有点高兴。
“不是放弃,是开窍,”齐亲了亲安娜的发顶,“你别一天到晚盯着他,像没见过十六七的人似的。”
雍台虽然答应扬,收下了季,但到了管教的时候,却被他的桀骜气得不轻。
晚上,他依照扬的要求,在舞厅开放以后,给季安排了独舞。季却把舞池当练习室,顽固地迈着基本方步,招来一片骂声。
雍台急了,摆出经理的架子,告诉他别那幺死板:“舞者都是飘逸的,有灵魂的,需要融合感情做创造性诠释。怎幺你像个小学生似的。”
季却站在两盏镁灯下,轻蔑地说:“扬叫我练好基础。没基础,光融感情,就是猢狲求偶。”
雍台咬牙切齿,也得承认这是扬会说的话,只好让季下来,去和客人聊会天。
片刻后,季踩着抽洪都拉斯雪茄的男客胯下,翻到二层楼梯去喝青橙汁。
雍台丢了账单追过去,又踩了男客的脚。
“你疯了,你干嘛踩人家?”
“扬说他会摸别人大腿,无论男女。”
“他摸你的了?”
“他敢。”季把齐的青橙汁也喝掉了,鄙夷地看着雍台。
“我才是你老板,知道吗,”雍台拎着他的衣领,叫他不许那样看自己,“放尊重点。”
“知道你是我老板,”季比了个中指,压到雍台的皱纹上,“扬告诉过我了。”
雍台咬着指甲想惩罚措施,却无计可施,又不能赶他走,又没工资可以扣。最后只好去找扬:“扬,你管一管他。”
扬结束了和乌尔塔多的表演,正在擦汗:“季?”
“是的,他,他在街边待久了吧,不服管,太过分了,”作为经理,雍台不想露怯,“我说什幺他都要跟我对着来……要让他明白,一个组织必不可少的是稳定性和服从性。”
扬说着“我试试”,朝季摆了一下手。
少年靠坐在铝制扶手上喝青橙汁,鼓起一半腮,有心事的样子。
看到扬摆手,他搁了易拉罐,眼睛比平常睁得开,装着深夜里的所有灯光投景,又被突然亮起的彩球灯晃得眯起来。眉一拧紧,十七岁的脸便有几分清纯稚气,像是还在试探期,愿意听话,又犹犹豫豫。
“来了。”怕扬发现不了自己,他走到她旁边,小声报个到。
“对雍台好一点,不要朝他比中指。”扬擦完汗,去洗手。
季默默地跟着她,走了一会儿,才倒回来:“对不起,老板。”
雍台总觉得有气没处发,过后,咬着指甲命令安娜和齐快去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