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越州

梁扬来到七中这天，阳光很好。日光热烈地吻过她古板的黑色镜框，晃得一旁的祁姝睁不开眼。

祁姝是高二八班的班长，被班主任董老师委托，照看一下身旁这位新来的转校生——梁扬。

转校生人很腼腆，话不多，大部分时间都是祁姝单方面在和她搭话。两个人下课后来到食堂，点餐够快，又足够幸运，坐在了靠窗的位置。

转校生吃饭时更不爱说话，食量也小，吃了没几口就放下筷子。

祁姝以为是饭菜不合胃口，偏头想问她，正好被镜框晃了下眼睛。她忍着眼泪看梁扬，发现她在看别处。

“你在看什幺？”祁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了然，“是在看司越州同学吗？”

梁扬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收回视线，顺着她的话问了一句：“司越州是谁？”

司越州是谁？

二年级出了名的高岭之花，榜上有名的学霸。

“是不是很帅？”祁姝终于找到话茬，夹了块小丸子送进嘴里，“可惜这样的样貌，脑袋里大约只装了学习。不管文科理科艺科的美女对他如何殷勤，他竟然一点想法都没有——也不知何方神圣才能让他尝到爱情的苦。”

梁扬很意外。在她的概念里，像是司越州那样好看的人，身边总会有女朋友、或者关系亲近的暧昧对象。

总归她也吃完了，干脆把餐盘推远了一点，托着腮欣赏起司越州。

他丝毫没注意到她的、甚至周围其他人有意无意的注视，只是不紧不慢地咀嚼，吞咽。

赏心悦目。

“这幺说，司同学的成绩很好了。”她慢吞吞地，以自言自语般的音量开口：“如果我去找他给我补习，他会同意吗？”

祁姝离得近，没想到梁扬语出惊人，卡了半晌，委婉道：“嗯……我们班本学期和一班共用一节体育课，你或许可以那时候找他问问。”

现在这还八竿子打不着呢。

看他收拾餐盘从座位离开，梁扬也开始收拾自己的。

祁姝觉得这个转学生未免太直球了一些，她有点不放心，多问了一句：“你做什幺去？”

梁扬空出手扶了下眼镜，难得显出几分年轻少女的活力，向她眨眼，“我吃好了，班长。现在正要回宿舍午休。”

祁姝心想年轻人啊，果然只要一聊到帅哥就会精神振奋，于是摆了摆手，嘱咐她：“女生宿舍在东边，你别走反了。”

梁扬一路跟着司越州放了餐盘、下楼、走出食堂。遗憾的是，男生宿舍区和女生宿舍区并不在一个方向。途经教学楼时，只能被迫分道扬镳。

她走在路上，还在想着，司越州同学真是一个温柔的人。放餐盘的时候，还会和阿姨说一句“辛苦了”。

……可她总觉得，司越州同学好像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是有什幺让他困扰吗？他这样温柔的人，成绩又那幺优秀，也会有为难的时候吗？

她可不可以帮到他呢？

司越州确实觉得困扰。

这几天，他收到了很多奇怪的信件。

“我喜欢你，司同学。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从见到你的第一面开始。”

“你并不知道我是谁，每每迎面走过，你甚至没有注意过我……这不重要。”

像是这样似是而非的信件。有时会出现在课桌里，这次……在他的笔袋。

“司同学，你是那样富有魅力，吸引着我的全部注意。上天最得意的杰作，完美无瑕的艺术品。世间一切词汇都不足以形容你的半分美好，我能感觉到从口中吐出的赞美是那样浅显苍白，恰如此刻。但我别无办法。”

以往也不是没有这种时候。年轻的少女偶尔喜欢以书信寄托情思，她们似乎格外青睐司越州这样样貌优秀又洁身自好的乖乖学生，偷偷往他的课桌里塞上一两封也并不奇怪。

只是这样频繁，还是第一次。

思来想去，也只能归结于——二楼摄像头坏了。教学楼线路老化，一到八班现在都面临着监控无法正常使用的窘境。

目前校方正在加紧排查。学生日常上课自习不能耽误，剩下的只有中午那段午休时间。为了方便师傅进来维护线路，每个教室中午都不落锁。

司越州呼出一口气，将纸条撕碎，扔进垃圾桶。

偌大校园，梁扬也不是每天都能在食堂遇见司越州。尤其是这几日她来了例假，动都不想动，午饭都没吃，更别提去偶遇司越州。

下午体育课，祁姝过来锁门，发现梁扬还在教室里。

“梁扬？”她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快要上课了。你是学号最后一位，这次正好轮到你拿器材。”

祁姝告诉她器材室的位置，柔声催促她：“我们和一班合上一节，你不要让一班的同学等太久。”

梁扬想起来这是和司越州班级同上的体育课，一周一次，点点头应下。然而走到一半实在没力气，大约站不住一节。只能想着搬完器材，和老师请假休息。

她去了器材室。

一班的同学的确比她早到。高大的身影站在球筐前，听到门轴响动，回眼看来。

“司越州？”

好巧，好像也合理。

司越州也不十分惊讶她认出他，礼貌地回应：你好。

紧接着他又说，东西他来搬。他之所以在这里等，是担心她过来后找不到人。

这是梁扬第一次听到他说话。很干净的嗓音，少年人的清透，像玻璃瓶上滑落的水珠。是不沾烟酒才能养出来的好嗓子。

梁扬有些走神。

不过她身体实在不舒服，也没什幺闲心去想风花雪月的事。只是小声说了句谢谢。

司越州去推篮球筐。恰好一旁架上有只没放稳的排球，少了支撑，咕噜咕噜滚下来，正好停到梁扬脚边。

梁扬实在懒得蹲下，好在司越州身高腿长，几步追上了球，赶在前面弯腰捡起来。

“身体不舒服的话，需要去医务室吗？”他把球放回球架，指尖蹭了点灰尘，“我可以帮你和老师请假。”

梁扬穿的是校服短裙，又在例假期，第一反应是他看到了点什幺。

她仓皇擡眸，正好撞上他平静的视线，“你的脸色很差。”

……

“这是转学后，第一次有人关心我。”梁扬有点不好意思。他真的很温柔。“如果可以的话，那就麻烦司越州同学了。”

临出门，司越州喊住她，几分无奈，“同学，没有名字的话，我不好给你带假。”

发丝落在一边，她回头看他，又腼腆地移开视线，“我叫梁扬，是八班新来的转学生。因为身体不适请假去医务室休息。……拜托司同学了。”

梁扬走在去医务室的路上，唇角翘起，难得好心情。

司越州同学比远处看起来更令人怦然心动。并且细心、体贴。

她隐隐有种感觉……他会喜欢她这样文静、腼腆、没什幺主见的女孩的。

虽然也没什幺实质的证据……她看人一向很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