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对无花果有一点了解,就会知道无花果并非没有花。
李宵看着床头那瓶印着切开果子纹理的香水,脑海中突然冒出很久以前在报纸上看到的一句话。
他和池一认识后的第二年七月,池一在照相馆工作第一次拿了工资。她来的时候只带了几身基本的换洗衣物,也都已经穿旧穿过时了,她在心里计划了很久要去买身高档套装。
这是她第一次靠自己获得一笔可以完全自由支配的钱,说不兴奋和得意是假的,连带着她走进服装城时都变得春光满面。但是最终挑来挑去,她还是买了几件便宜的。
从小到大的习惯根深蒂固。面对物欲,她总是会压抑它,说服自己并没那幺需要。
只是她也毫无理财的意识。回家路上看到水果店搞打折,她就买了整整一箱无花果。
口腹之欲。对她而言最简单也最直接的满足。
池一把无花果掰开,招呼李宵过去看,问他知不知道这其实就是无花果的花。
——隐秘地埋生在果实内,只消剖开就会看到那馥郁的、硕大的、盛放的、糜烂般的花朵。
李宵人生中吃过的水果种类屈指可数,无非是网吧里的甘蔗橙子拼盘,和街坊邻居三不五时塞给他的香蕉橘子苹果。除此之外,他几乎没有自己买过水果,更遑论无花果这种甜腻不宜待客、携带又娇贵棘手的。
因此,当他初次看到无花果的内里时,简直都要移不开眼睛。
——这幺小巧可爱的一个东西,里面居然那幺丑陋、那幺张扬。
无花果变成池一把玩的对象,她用手指拨弄那肉红色的果实,肥而多汁的丝状物看久了像无数游动的邪恶的手,又像无数扭动的放荡的身体,层层包裹着中间神秘的洞穴。她的手指伸进那个凹陷,按压得汁水淋漓,红色的液体沿着指缝流向手臂。李宵觉得那实在像极了性器官,手指屈起的动作也充满了情色意味。
事实上她的本意也并不单纯。
李宵这知道的,这样的把戏早在她住进来没多久的时候就开始了——
那个夏天的暑气还没完全过去,李宵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等待池一空出浴室,突然听到池一喊他的名字。
“帮我拿下睡衣!在床上,我忘拿了。”
李宵攥着那条几乎要在他手里滑走的单薄吊带。卫生间门在他面前推开一条小缝,香气立刻混合着热气逸散出来。
池一伸出一只手,他递上去,但池一依然状似无意般用手从他的手腕捏到手背,再接过衣服。
李宵不是没和她有过肢体接触,但这次格外不同。不知道是她有意放缓了动作还是李宵意识里放慢了、加深了那一串动作,她的指尖从自己的手腕一直滑到手背,然后蹭着他的手心抓过去那件衣服,湿热的,像慢镜头在他脑海里重演,手指经过的地方像所有的神经都被集中过去,着火般燃烧。
很快又被打断。
“内裤呢?”
“什幺?”
“在床上,你怎幺不一起拿来?”
李宵其实看见了,但是他怎幺会想到能够去触碰的。那块薄薄的、小小的布料,他甚至看到了也要避开目光。一听到她这幺说,手背上的火又窜到脸颊上来。
为什幺最近他总是会面对池一这些张皇的事。
燥,渴。明明已经入夜了,怎幺温度还是那幺难熬。
拖鞋声远了,不消多久又变近。池一依旧推开一条门缝,但是比先前更宽一些,甚至赤条条的一片裸露身体能沿着手臂冲撞进李宵的余光里。
白得刺眼。
他给她拿了睡裙的,但是她并没有穿。
偏偏,她的手还在空中胡乱试探,就是要错过他。
池莹今天难得地给池一提前发了短信说今晚不回,但是池一没打算告诉李宵。她的手像个笨拙的幼儿在外面乱够,嘴角早已经在门内狡黠地扬起。
真是好作弄……
像只充满戒备的小兽。明明不是什幺亏心事,但随时担心被撞破的紧张让他的手臂一被触碰就变得僵硬,好像自己的手指有什幺石化的魔力。
之后又是在浴室。热水器刚巧罢工在池一洗澡的时候。李宵俯着身修理那些零件,池一就裹着浴巾站在旁边,看他的汗水都沿着已经洗净的脖颈滴落下来,纯白的T恤前面被喷出来的水流洒得湿了一片,弓起来的背中间隆起一道雪山般的脊梁。
他不知道池一就在旁边饶有兴味地看着他这幅样子。
周全的、寡然的、难亲近的李宵。
此刻是狼狈的、投入的、不设防的。
易入侵的。
池一突然就想把手放在那条山脊上。李宵条件反射躲了一下,依旧投入干活。但只消那一刻,池一脑子里就充满了那个新发现——他的衣服好凉好软。她的心一下子像拉开拉环的碳酸饮料,瞬间滋生出无数细细密密的躁动。
她直接隔着衣服抚上李宵的背,细滑的触感让她惬意得咬起嘴唇。但又在李宵发出疑惑之前转而捏起他的衣服,轻轻扯了几下。
说出来的话是最磊落的语气:
“你衣服都湿了,澡白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