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偿所愿

秦颂年这个举动其实很冒险,堪比豪赌。

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估算稍有偏差这次飞行就有可能发生无法掌控的情况。

但是就算这样他也必须去,就算知道羌旭会人走到哪里就跟到哪里地保护她,他也必须去。

他只要一秒见不到她就一秒都放不下自己那提心吊胆的心,无法得知她的情况那感觉更是同每时每刻被烈火灼烤那样难熬。

线上开完紧急会议,秦颂年就开始收拾背包,公寓里空空荡荡的就他一个人。

范助理的主要任务是留在公司处理公务,没跟他过来,此刻正在桌上的手机里边嚎叫,人都快要吓傻了。

“我的天啊!不是,您、您您这也太冒险了吧,不然咱们还是再等几天哦不,还是再等一天吧说不定明天通道就打通了呢您说是不是...”

该说的刚才开会的时候已经都说过了,他心意已决。

秦颂年打断他,“别说废话,按我刚才会上说的做。”

合起拉链的撕拉声停了,手里的动作滞了滞,他又淡淡吩咐道:“如果董事长问起,就说我是临时出差了,要是实在瞒不过就直接说实话,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扯了扯身上的黑夹克,单手把背包挎到背上,秦颂年来到桌边,挂断了通话。

范助理忧愁的一大半属实多余,秦颂年是想要安安全全见到江蔻的,又不是失了理智去赴死,当然没有贸然即刻出发。

考证的时候还是四年前,距最新一次摸到操纵杆也已经两年,秦颂年现在早都手生了。

为了快速熟悉,他雇了个刚退役的机长帮助他进行试飞,顺便等天气好些,风雪变小。

阿尔伯特有点缺钱,所以在半夜也接了个差事——向一位一掷千金的客人教授技巧,让其迅速熟悉起各种操作。

阿尔伯特有点惊奇,本来以为这位客人属于爱半夜烧钱的跋扈一流,没想到简单的教授过后,他居然真的能开得有模有样,而且只教一次就能上手。

在郊区上空绕了一圈,暗夜中的直升机重新落地。

看完那熟稔的操作,阿尔伯特差点禁不住拍手叫好。

在得知客人要在在深夜飞行进入风雪灾区时,他鲜少地表露了自己的情绪,并对其进行了劝阻。

直升机用于风雪救援的例子不是没有,只是其中暗含的凶险与未知也是巨大的。

客人的反应很平淡,显然,他对一切心知肚明。

见劝阻不住,离开副驾前,阿尔伯特诚心诚意地说道,“Good   luck。”

秦颂年致意点头:“Thanks   a   lot。”

乘着夜风,直升机呼呼起飞。

“Cooey,Cooey?”

天空一样纯净的蓝眸望过来,翘首以盼的神态。

“嗯,画好了吗?我看看。”

江蔻转了转眼睛,黏着的视线从ipad页面断开的显示离开,低头去瞧画板。

倾斜的画板上只夹了半张画纸,画纸中间有个素描的苹果。

江蔻的手指虚划着画纸,一处接一处地细心指点道:“这个暗面的角度应该向下一些,投影大小不用一模一样......听懂了吗?”

她细声细语地用英文表述,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头,乖巧地重新拿起笔修改,绻翘的栗色卷发在她红润的面上弹了弹。

江蔻收回手,抿着唇轻轻笑了,只留眼底萦绕着挥不去的淡淡愁丝。

窗台外盛放的蔷薇花才被旅馆主人家放出去不久,掠影倒映在玻璃窗上,江蔻又一次失神地望向前方,那个披着波西米亚风窗布的小窗台。

小女孩似是有感,再次转头盯着她的脸,放下了画笔。

五岁的Giorgia离开椅子,坐到她对面奶声奶气地问:“Cooey,你是在期盼着什幺吗?”

小甜心靠过来,软软糯糯的外表,甜得像颗奶糖。

江蔻喜爱地蹭了蹭她的脸,宠溺地笑,“嗯,算是吧。你怎幺知道?”

Giorgia说:“因为我看见你的目光总是游移到窗外。”

“我的祖母告诉我,有许多许多的人往窗外看的时候都不是真正的在欣赏风景,而是在思念远方的人,她还说,如果我们能每天都向窗外努力祈祷,那神会保佑我们,保佑我们见到想要见到的人。”

江蔻没追究这是宗教信仰还是唬人故事,满心赞同地应道:“嗯。Giorgia的祖母她说得对。那我们Giorgia也喜欢向窗外看吗?”

小女孩用力地点了点头,那双眼睛熠熠生辉:“是的,我的祈祷已经得偿所愿,有一天我真的在梦里看见我妈妈了。”

最后一个字落下,江蔻抿住嘴唇。

笑意消散,心里便不由地闪过一丝酸涩。

她怜爱地抚摸小女孩的卷发,扬起笑脸:“那就好。”

Giorgia是旅馆大叔的小女儿,生母已于前几年因病去世。

江蔻重新牵起小女孩的手,拉着她回到画板前,“现在,Giorgia继续画画吧,好吗?”

小女孩露出洁白的牙齿,安安静静地笑着重新坐下。

小孩子总是闲不住,把这副画画完,Giorgia就向她告别,偌大的房间又空荡地只留下她一个人。

羌旭还没回来,她只能数次看向时间,无所事事地盘腿坐在床上发呆。

百叶窗紧闭拉到底,房间里阴暗昏沉,画板和画具被她随意搁在墙角。

不知怎幺地江蔻忽得又想起了小女孩对她说的话,鬼使神差地,她有了打开百叶窗的冲动。

大脑显然还没能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诡异想法,身体就自作主张地迈步来到窗台边。

扯开装饰明艳的窗布,又将两扇象牙白的百叶窗掰开,一阵吱呀摩擦过后,刺眼明朗的光线从半空毫无阻隔地直直射进来。

窗外银装素裹,飘着几朵小雪,凉凉地落到她手心。

她小小地跨出一步,下脚进入窗台,那是一个只能容纳一到两人的小地盘。

窗台上种了几盆浪漫的蔷薇,仍在冰天雪地中抵御着寒冷绽放,江蔻曾见过它朦胧的影子替身。

也很美,她由衷地想。

游离的目光在花瓣上驻足一瞬,随即越过金色窗,跌入盖着薄雪的地底,与一道炽热的视线偶然对撞。

那人裹着黑色大衣,黑发墨瞳,笔挺地站在雪地里向她的方向仰望。

如果裹挟他的不是雪花而是金光,那幺他大概会是浑身写满朝圣与虔诚的佛子。

江蔻探出身子,清晰地听见自己体内有规律的胸腔震鸣。

伴着咚咚咚的鼓动,那人张开了双臂,嘴里的话隐隐绰绰,听不真切。

但江蔻看懂了,他口中只有再简单不过的两个字:

“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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