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瓦大公在床边坐下,在我们坐下的同时,他的魔力席卷棋盘,几乎就是一秒钟,他把棋子归位了。并且他调换了黑白的位置——他是黑棋,我是白棋。
之前和卡狄莉娜玩,她一直让我执黑棋。我提出交换一下,她就说不太合适……我没追问为什幺不合适,因为我没放在心上,当时更在意的是游戏的乐趣,努力想着这次要怎幺赢过卡狄莉娜才行。而现在,看到瓦大公拿走了我的黑棋,我却没法继续不放在心上了。我感到一阵不舒服。
但我没有说话。我沉默着等他下第一步,然而,他却迟迟没有动作。
我疑惑地擡起头,看到他面无表情地盯着我。接触到我的视线后,他冷笑了一声,说:“第一步也需要想这幺久吗?”
……啊?你们魔界不是黑棋先行吗?
好像他从我的脸上看出了我心里的问题,解释道:“你喜欢拿白棋。我们下棋时一直是你先下,之后输的人先行,不换色。”
我听着,真无语——我失忆了啊!你不说我怎幺知道我和你下棋还有这种潜规则?
我下了第一步。
他立刻嘲笑我:“您开局的时候是根本不思考的吗,陛下?”
我恼火,但也真心求教,问他:“下这里有什幺问题吗?”
“你稍后就知道了。”他告诉我。他下了他的第一步。
我和卡狄莉娜下棋,一般是下好一会,棋盘上一半的棋子都被吃掉了,才会见输赢。而和瓦大公——
我输了,在第五轮,被他将死。
我感觉自己很懵,不懂自己是怎幺输的,更别提知道什幺我下的第一步的问题在哪里。
“原来你不止开局时不思考,”他说,“这样只凭直觉,没有策略,像闭上了眼睛一样随便落子,对你来说很有趣,你很喜欢?”
啊!闭嘴啊傻逼!
“再来。”我阴着脸说。
哗啦,棋子复位。我赌气,这次开局第一步仍旧下了前一局的位置。
“陛下,您以前是个懂得从失败中吸收教训的人,”他说,“怎幺,失忆让您的智力随记忆一起不见了吗?”
“瓦尔德,请您下棋时别说话!”我说。
他冷笑一声,不再说话,然而,我每次落下棋子,他都会发出一声嘲笑,让我知道,他觉得我把棋子放在那里非常愚蠢。
第二盘,我输在第十五轮。
“真无聊,陛下。”他说,“还下吗?”
“再来。”我说。
他轻笑一声,棋子复位。
在我又一次选择了相同的开局后,他开口道:“这样吧,陛下——为了让您有动力先思考再走棋,从这局开始,要是你输了,我会惩罚你。”
惩罚?!下个棋还要找由头罚我?!我擡起头,想对他说:我不下了!
但他抢先说:“您要认输?”
这意思很明显,他不想给我不下的机会。
我告诉自己,要镇静,越慌越赢不了他。
这次下棋,还是没有下很多轮,但我每走一步都要瞻前顾后想好久,于是这一盘简直比我和卡狄莉娜缠斗最久的那局还要久——其实我不过在第二十二轮就输了。
“最后几步不错,”瓦尔达里亚评价说,“可惜你之前积累的劣势太明显,死到临头时的明智挽救不了死局。”
我心烦意乱。因为输,因为被言语嘲弄,因为知道身体也将要被玩弄。
“您罚吧。”我闭上眼睛,说。
我听见他的笑声。我感觉到他尖利的指甲隔着柔软的丝绸搭在我胸口。
他扯掉了我前襟上的一粒纽扣。
“好了,”他说,“还下吗?”
我睁开眼睛,看着他的笑容,感觉他这样,要比他把我衣服撕开按在床上【】还要让我的自尊受到践踏。而且我知道,要是我说不下了,会让他那该死的快乐的笑容更快乐——那是让我更觉得耻辱的。
“再来。”我咬牙切齿地说。
和卡狄莉娜下棋,我虽然输得不少但也断断续续在赢,而且到后面几盘越下越能感到,我也经常能让她左右为难,迟疑着不知道下一步走哪。但是和瓦大公,一直是我输,我为难,我迟疑着,思索着,花好长时间才能决定下一步,而他始终表现得轻轻松松——他决定下一步棋从来没超过两秒。
我前胸的扣子被他扯完了,他就随意在我的衣服上划开一道。我之前抓着自己的衣襟,勉强还能让衣服保持遮体的功能,他开始撕我衣服后这办法就不顶用了。最后我感觉自己就像披着一片网——把这里的口子拉上,那里的口子就大大地敞开来。
所以突然又给我衣服穿就是为了玩这套吧对吧对吧对吧傻逼无聊【】变态瓦大公!
“你为什幺要下这里?”他这样问我的同时,吃掉了我的白皇后。
痛失了我方最强的棋子,本来就沮丧,还要受他这样嘲弄,更是窝火。
“那您说,我该下哪?”
“告诉我,你让你的皇后自投罗网时在想什幺?”
“保护国王。”我没好气地说。
“哼,保护国王。”他果然发出了嘲笑。接着他把棋子摆回来,然后,他移动了我的皇后。
“下这里。”他告诉我。
我既不可置信他让我悔棋,又为他直接动我的棋感到受辱。而且他脸上那表情意思很明显——就算这一步我保住了我的皇后,我也输定了。
我看着棋盘,必须承认的却是,他让我的皇后走的那个位置很明智。我告诉自己,去其糟粕取其精华,我学到了学到了……我继续下,然而仅仅只隔了两轮,我的皇后又被吃了。
“故态复萌,陛下,”瓦尔达里亚又开始点评起我的愚蠢,“急躁到根本不去考虑,为什幺我要去下这一步——我给您一次机会,可不是为了看您这幺简单就浪费了这次机会。”
啊!这一点也不好玩了!我只想掀翻棋盘把棋子扔到他脸上。
“谢谢您的指教,”我冷着脸说,“我记住了。”
“真的吗?”他又把棋子还原。悔棋。他擡起那双猩红的眼睛,看着我说:“向我展示一下,你要怎幺挽救国王。”
我看着棋盘。
我看着每一颗黑棋,我看着他每一步可能的走法,我看着我每一步可能的走法,我看了很久,很久,非常久,最终意识到:原来我已经输了。他有三条路可以将死我,而我没有任何一颗棋能碰到他的国王。往哪里走,皇后保得住保不住,都没意义。
“想清楚了?”他一副明知故问的样子。他总能从我的表情看透我。
可我不愿意认输。我还是下了下去。白王四下逃窜,狼狈不堪,黑棋不急不缓,游刃有余,最后,包围圈形成——每一条出路都被堵死。
又一次,他赢了,我输了。
他这次没有在我烂得不能再烂的衣服上划口子。他把我披着的褴褛的布撕开,让我上身完全裸露出来。
“再下最后一盘吧,”他说,“这次,希望您能尽力给我提供一点游戏应有的乐趣——我不动我的皇后,怎幺样?”
我睁大眼睛。不动皇后?不动棋盘上最强的皇后?就算他比我厉害太多,这也太蔑视我了吧!
“不想下了?”
“……下。”
他想让,那我为什幺不抓住机会?这一次我一定要赢。
他笑了,探身过来,吻了一下我的面颊,接着,我听见他在我耳畔对我说:
“要是这次,你还是赢不了我,我要让你【】含着这颗黑皇后,给我【】。”
*
这真是我下得最紧张的一盘棋了,从开局开始,心就砰砰砰地跳,拿棋子的时候手在轻轻发抖。可是越紧张,越想万无一失,越害怕输,就越容易出纰漏。
仅仅在第四轮,我犯了一个非常愚蠢的错误,白送了自己的骑士。瓦尔达里亚把吃掉的白骑士放在棋盘边,没有发出嘲笑声——
他擡起手,点点自己的额头。
动动脑子,他在这幺告诉我。
要冷静,要冷静,要冷静。我告诉自己。我深呼吸。深呼吸不能缓解我的焦躁,我感觉自己手心疯狂冒汗,心快跳出来了。之后的走棋前我花了更多时间思考、思考、思考,我思考到简直不知道该怎幺下,好像处处都是危机处处都会犯错。幸好他不会催促,要不然我的压力一定更大。
后来我没犯过第四步那样堪称弱智的错,可是,也还是不能说是没犯错,往往是下完了,被他吃子了,才反思出来一个更适合的位置,然而追悔莫及。我和他的水平真是差太远了,我会犯错,他则完全杜绝了低级错误,一步一步让棋子都到了有用的位置,制约我进攻的同时又不断伺机向我进攻。甚至就连那个他说不会动的皇后,他虽然不动,但也没放弃利用它,在编防线时仍旧把那个皇后考虑在内,阻挡我的进攻。
之所以我没很快输掉是因为不用皇后劣势真的很大,勉强追平了我们间的差距。下到后来,他也结束了他一直维持的两秒内走棋的纪录,开始花更多时间思考。而他花更多时间思考的结果就是——我被吃子,被攻击,被化解对他的攻击。
“陛下,总算让我觉得有点意思了。”他愉快地说。我却难以感到一丝一毫的愉快,因为我正思考将死黑王的路径思考到脑子要炸了。我看着棋盘,紧张到极点,想赢到极点,接着就感到跳动的心,出汗的手,光裸的上半身皮肤的冷意,所有感官的感觉都离我远去了,连我的感知力都变钝了,瓦尔达里亚也渐渐隐没。我能在这个世界上注意到的只有面前的棋盘。
我……看到了……路。
我下棋。我祈祷我能成功,祈祷他看不出我的意图,我的招数。
我听见他的笑声。
“这是你第一次让我陪你下棋时,对我用的招数。”他说。
我觉得我的脑子里嗡的一声。我感到自己要输了。
他继续说道:“嗯,当时的局面还有点不一样,我的战车全被你吃了,这里是我的皇后,主教和骑士只各剩一个,在这里和这里,而你的皇后在这。”
他用漆黑的指甲虚虚点着棋盘上的空位。接着,他拿起他的黑骑士。
“我那时下在了这里。”
我看着那个位置,感觉脑子更懵了。我走棋。几步后,我将死了他。
赢,是快乐的;赢瓦尔达里亚,更是快乐的。可是此刻,我却难以感到快乐。他在缅怀过去,为了缅怀,把胜利拱手相让,而我对他缅怀的一切一无所知。我什幺都不记得了——上一次,是他对我指出这件事,我感觉到了他的伤感,我为他的伤感伤感着,但那终究是他的感情,是别人的事。
此刻,我感觉到的是,这是我自己的事。我不记得了,那些美好,那些属于我的温馨回忆,我不记得了。我的感情还能被勾出余波,可回忆却是一片空白。真的感情撞上无可依托的空洞,让我感觉到一种痛楚。
我感到,我想回忆起来,不是为了生存,不是为了统治,不是为了做魔王,不是为了能够通过记忆拿捏利用别人,而是……就是……我想……
忘记是不幸的,我的忘记,是我的不幸。
然而随着渴望的诞生,紧跟着的总是挫败。如同想要力量,却无法得到;想要记忆,我也得不到。我渴望着,渴望着……我还是这样的我,失忆又羸弱。
“恭喜,你赢了,”我听见瓦尔达里亚说,“果然还是压力催人进步啊,陛下。”
他前半句话,听着还挺温柔的,后半句,就又带上了他那叫人不爽的嘲弄似的语调。
我很不高兴地对他说:“输了有惩罚,那赢了有奖励吗?我要奖励,瓦尔德。”
“好,我许诺实现你一个愿望。”
虽然我是那幺说,但他居然真答应得这幺干脆,给的东西还这幺大——一个愿望?——着实惊到我了。他看我的表情,便笑了,和我说:“陛下,希望您已经学会了先思考再说话——不要许那种我很明显不会答应的愿望。”
嘁!我就知道!瓦大公才不会那幺轻易让我如愿呢!许愿,还不能许他不会答应的,那不就是我得猜一猜他想要什幺许个他乐意见得的愿吗?这是奖励我还是奖励他自己呢!
“想不出来了?”我一时没回答,他还催上了。
“我想要的太多了,我要好好想想!”我回答。其实我是真的想不出来……我最大的愿望是让他放我回珊索丝,或者终止这种囚禁生活,但是显然……那我没什幺别的愿望可说……之前想要衣服,想出去,都已经实现过了,本来就能给我的东西,这时候再说出来浪费他难得说出的这种许诺,感觉我亏了……
“想不出来就算了。”他淡淡地说,“我知道,你的愿望永远在践踏我的尊严。这就是为什幺我们永远不可能和解。”
……不是,我怎幺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丝失落,一丝丝哀怨……啊!瓦大公这若隐若现的好像我才是我俩中那个负心汉的态度真是总让我抓狂!明明你才是暴打囚禁侮辱人的那个人!
“好了,现在,陪我做点真正有意思的事。”他又对我用上命令的语气,同时擡起手,摸上我【】。
我移开他的手。
“我想到了,”我说,“我要你这次一动不动地躺着,不许命令我做任何事。”
他挑眉微笑。
“这次?”
“这次。您答不答应,瓦尔德?”
他笑着回答我:“好啊,我许诺你:这次【】,我任你摆布。”
*